第3章

「這就是仗勢欺人的感覺，爽嗎？」

 

我誠懇地點頭。

 

關毅大笑起來，拍拍我的肩。

 

「爽就行了。

 

「走，吃飯去，誰年輕的時候沒遇上過幾個人渣呢？」

 

7

 

我和關毅成了很不錯的朋友。

 

他會玩愛玩，有風度知分寸，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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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來才知道，他之前一直在維和部隊，冰島那次是在執行任務，而現在——

 

「年紀大了，該退役了。」

 

輕描淡寫一句話，遮住背後多少故事。

 

和他一起追鯨的時候，他大笑著穿著泳褲，朝著海中一躍而下，我嚇得尖叫，可是他從水中甩著頭發鑽出來的時候，像一頭生機勃勃的大獅子。

 

而鯨魚就在他身邊，他伸手觸摸著那頭漂亮而美麗的龐然大物，後者用大頭溫柔地碰碰他，他得意地向我介紹。

 

「這是我救過的鯨，她叫卡拉。」

 

那是我從未接觸過的浪漫蓬勃與自由。

 

我有些動心了。

 

都是成年人了，有合適的對象就先接觸。

 

我索性把積攢了很久的年假一起休完，待到世界各地玩一圈回來，我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很久沒想起商律了。

 

等回公司上班才知道，商氏那段時間遇到了不少麻煩，什麼稅務、審計挨個上場，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但是確實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商律那段時間頗有些焦頭爛額。

 

而關毅不聲不響，說給他點教訓就給他點教訓。

 

說實話，挺解氣。

 

之前苗苗就透過風，說他的家世很可觀。

 

可直到在《新聞聯播》裡看見他家老爺子的時候，我才終於明白這個「可觀」到了什麼地步。

 

怎麼說呢？商家畢竟家大業大，關家也要考慮影響，他家可以給商律的公司制造很多麻煩，但是從政的家庭，也不可能真是完全清白無辜，如果商律鐵了心要拉關家下水，肯定也能找到點把柄。

 

但是和商律不一樣，我好像……並沒有擔心過他的家庭不接受我。

 

因為關毅本人給人的感覺。

 

他是自由且強大的，能擋在你身前解決一切麻煩與困難。

 

雖然大家都是成年人，能自己解決絕大多數麻煩，但是說句良心話，誰沒有幻想過有一個強大的對象呢？

 

商律是獨生子，他的母親非常看不上我。

 

這個看不上並不像鄧迪那樣膚淺，而是包裹在「有教養」的皮後面，看起來對你溫和有氣質，實際上處處都是挑剔。

 

比如說，商律胃不好的時候，我拿了他家的鑰匙，一日三餐給他做了送過去。

 

商母知道之後，就連道謝也是一句輕飄飄淡淡的。

 

「阿律自小身體就不太好，宋小姐費心了。」

 

好像我是她家的保姆。

 

甚至摳門到連給商律做菜的食材都沒提過一句報銷，仿佛她家的感謝是多麼天大珍貴的東西。

 

商律這人嬌貴，我這些年來賺的不少錢倒是都花在了給他買東西上，說起來好笑，跟他這麼多年，非但沒撈到什麼，倒是自己還賠進去不少。

 

以前喜歡商律的時候，我願意倒貼著做小伏低。

 

現在，我不伺候了。

 

所以當再次接到商夫人的電話的時候，我非常非常意外。

 

「朱小姐，阿律生病住院了，麻煩你每天三餐給他送自己做的粥過去，醫生交代——」

 

我打斷了她的話。

 

「商夫人，我和商律已經不在一起了，他是沒告訴您嗎？ 

 

「這種事情還是他現在的女朋友做——」

 

「嘟嘟嘟——」

 

商夫人掛斷了電話。

 

連求人都是這副態度，真不知道我自己以前是怎麼忍下來的。

 

我本來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結果沒過幾天，我竟然接到了商律本人的電話，很理直氣壯。

 

「我住院了。」

 

我簡直莫名其妙。

 

「那……祝您早日康復？」

 

商律沉默了一會兒。

 

「你過來照顧我，我可以解釋鄧迪的事。」

 

我更奇怪了。

 

「不用了，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關心。」

 

然後我就掛斷了電話。

 

解釋什麼？解釋他是怎麼狼心狗肺的嗎？

 

結果還沒下班，商律的助理就苦著臉找上門。

 

「朱小姐，請您幫幫忙吧，商總已經一個月沒怎麼吃東西了，吃什麼吐什麼，他說以前他也犯過類似的病，那次是您照顧好的，這次能不能——」

 

這位麗莎小姐之前可沒給過我什麼好臉色，現在求上門來低聲下氣，臉色倒是很好看。

 

本來就她之前對待我的態度，我完全可以一句「忘了」搪塞過去。

 

但是我實在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見他身邊的人，這樣讓我非常的困擾。

 

「筆。」

 

我對麗莎說。

 

後者愣了愣，隨即手忙腳亂地從隨身的小包裡摸出筆和本子。

 

「我把上次給他做的幾種粥的配方和做法都寫了，你們自己回去照著做吧，別的我也沒辦法了。」

 

麗莎拿到本子什麼都沒說，先看了一眼上面的東西，然後就下意識皺了皺眉。

 

「這麼復雜？」

 

當然復雜。

 

商律是過敏體質，偏偏他吃東西又非常不注意，連帶著胃也嬌貴，其實聽秘書說的，不過就是胃病犯了，注意一下就好了，不是什麼大事。

 

我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把他照顧成現在這樣，大家都在戒斷反應，不過我戒斷的是無須再像個老媽子一樣費盡心思照顧好他，而他失去的是全心全意讓他感覺到舒適的生活照料。

 

慢慢適應吧。

 

這樣一來，下班就耽誤了一會兒。

 

下樓的時候，關毅靠在他的陸地巡洋艦上抽煙，見到我出來，隨手把煙頭在拇指和食指間掐掉。

 

「今天怎麼晚了？」

 

我如是這般一說，關毅想了想。

 

「之前確實在貸款上給他了點小麻煩，他們快開股東會了，估計主要項目推進不力，他這個 CEO 有點兒麻煩。」

 

哦，我明白了。

 

壓力導致的胃痛，他的老毛病了。

 

我點點頭，一本正經。

 

「我這是替你還債，你可得記著。」

 

關毅一挑眉，末了笑起來。

 

「行，老婆說什麼是什麼。」

 

我覺得臉上有些發熱。

 

8

 

商律和商夫人接連折戟之後，他們用上了有錢人的法子。

 

我的老板非常不好意思地找到我。

 

「朱晚，能不能辛苦你去醫院照顧一下商總？」

 

「他還沒好？」我都有些詫異了，應該就是食物過敏和壓力過大引發的胃病，怎麼拖了這麼久？

 

老板整張臉都皺成了苦瓜。

 

「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商總住院一個月了，可是嘔吐還是止不住，商夫人找到我這裡來，指定要你過去幫忙。

 

「我發誓啊，這次你去了，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再讓你做這些了，今年年終獎翻一倍，不，兩倍！」

 

我不想事事都麻煩關毅，還是去了醫院。

 

直到見到商律，我這才發現，之前情況的惡劣程度還是說輕了。

 

商律整個人瘦得臉都凹了下去，看到我的時候，他甚至還別開了頭。

 

「你來幹什麼？」

 

我當場就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旁邊的商夫人。

 

「商總好像不是很願意見到我，那我走了？」

 

商夫人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偏偏就在這時，商律臉色一變，轉頭又開始嘔吐起來。

 

他的病號服從後頸滑下了一段，露出了觸目驚心的大片結痂的血糊糊抓痕，按照他平常的情況，估計病號服之下隻會更嚴重。

 

鄧迪不在，不奇怪，商律這個人從來最要臉面，他大概率是不願意自己的狼狽地暴露在喜歡的人面前的。

 

周圍一陣兵荒馬亂，我走到他中午吃剩的食物旁邊，看了一眼就簡直要嘆氣。

 

其實一看我就知道，商律這人的敏感源有點奇怪，他對姜有點輕微過敏，不嚴重，但是會渾身瘙痒，還會導致嘔吐，但是與此同時他又特別討厭腥味。

 

之前為了給他做飯不放姜卻又不腥，我簡直操碎了心。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外面應酬，姜又是常見的調味料，隻是沒想到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我看一眼就準備走，商夫人氣急敗壞。

 

「你到哪裡去？」

 

「回去做飯，」我擺擺手，「對了，食材我開張單子，我到家的時候，你們把食材準備好送過來。」

 

「再晚，就要趕不上晚飯了。」

 

……

 

商夫人臉都綠了，可還是老老實實地按時把東西給送了過來，當天晚上做好飯送過去，商律的嘔吐就止住了。

 

他年輕，身體底子在那，其實恢復起來很快。

 

老板這邊對我心懷愧疚，這段時間都是算得我帶薪上班，其實還比平常更輕松。

 

等到商律情況穩定了，我讓商夫人安排一個管家過來學如何給商律做飯。

 

其實我本可以拿這些東西再磋磨一下商律，畢竟隻要是個人都知道，渾身瘙痒到抓得鮮血淋漓附加一吃飯就吐是什麼樣的折磨。

 

可是我實在不想再和這家人有任何聯系了。

 

隻想快點把這個瘟神送走。

 

眼看就是最後一天，商律明天就要出院了，這段時間剛好關毅在國外出差，不然我還得費盡心思地想著怎麼向他解釋。

 

可我沒想到。

 

商律還能弄出幺蛾子。

 

下班的時候，商律的車竟然直接停在了我公司樓下。

 

我看著他搖下車窗的側臉，經過這段時間的照顧好歹長了點肉，他說。

 

「上車。」

 

我以為他是要對我表示謝意。

 

「不用了，隻要你以後別來打擾我就行了。」

 

可我沒想到，商律竟然露出了很驚訝的表情。

 

「我要去你家住，直到我完全康復。」

 

哪怕工作這麼多年，我自認已經見過了不少風浪，可是在遇見他的這種理直氣壯的時候，還是甘拜下風。

 

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

 

「商律，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以前心甘情願照顧你是因為我喜歡你，現在你已經訂婚了，我沒有任何義務再繼續照顧你，明白嗎？」

 

說完這些，我沒有看他的臉色，自顧自開車走了。

 

可是我沒想到，商律的車竟然一直跟著我，直到停在我家門口。

 

我這才想起來，之前我才搬到這個小區的時候，還總想著如果以後商律過來方便，第一時間把他的車牌和我的車牌都錄了。

 

他一次都沒來過。

 

可沒想到第一次用上，竟然是在這種時候？

 

我黑著臉下車也沒理他，直接去開門，可沒想到就在關門的時候，一隻考究的皮鞋伸了進來，這一下就沒能關上。

 

曾經時時刻刻都保持精致體面的商總，竟然就這麼硬生生擠了進來。

 

我都驚呆了。

 

「你幹什麼？」

 

商律換了鞋，在沙發上坐下。

 

「我的行李在車的後備箱。」

 

他的意思是讓我去幫他搬行李。

 

我都要氣笑了，這個人怎麼到這個時候還在自說自話，好像完全聽不懂我的拒絕。

 

「我沒有照顧你的義務。」

 

「你有。」

 

商律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是你把我照顧得這麼嬌氣，讓我的身體離不開你，所以現在我生病了，你有義務把我照顧好。」

 

「哦，那現在我不想照顧你了。」

 

「我可以付錢。」

 

「我不需要。」

 

說得越多，我越覺得之前的自己可笑，我這麼精心照顧他，人家不屑一顧，結果現在我不繼續伺候他了，他的身體開始覺得不舒服了，現在知道我的珍貴了。

 

以前他享受我提供的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現在我不幹了，他倒是知道給錢了。

 

但是有些東西，比如全心全意地關愛，是花錢買不到的。

 

商律皺了皺眉，好像做了很大的讓步。

 

「我和鄧迪沒有訂婚。」

 

「與我無關。」

 

我詫異地看著他，他們倆之間的破事一定還需要第三者旁觀嗎？咋的？上床是不是還要人幫推屁股啊，什麼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