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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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我拉著映芷回屋梳洗打扮。


 


片刻後,下人來稟:「主君來了。」


 


對著菱花鏡,我氣定神闲地為映芷挽著發,好似沒有任何東西能撥亂我的心。


 


下人通傳第三遍的時候,我才放下手裡的梳子,端詳了一番。


 


「真好看,芷姐兒喜歡嗎?」


 


她莞爾一笑,梨渦淺淺。


 


「走吧,去見識一下人間的豺狼虎豹。」


 


她點點頭,端莊識禮地跟在我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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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一次將要面臨什麼,但無論前方有多坎坷,我都會堅定地走下去。


 


院門一開,入眼便是顧述懷惱怒的臉。


 


他二話不說,上前一步揚手便想打我,卻被幾個身強力壯的僕人攔住。


 


「謝扶楹,你到底要幹什麼!」


 


他氣急,吼起來。


 


我面容平靜,無波無瀾。


 


反觀他,就如同跳梁小醜一般。


 


「要幹什麼?顧述懷,你說呢?」


 


我依舊笑得溫柔,隻是這笑卻不達眼底,讓人不寒而慄。


 


顧述懷聞言白了臉,他縮回手,表情十分不自然。


 


他當然明白我的言外之意,我出身名門望族,無論容貌才情皆是汴京城內的翹楚。


 


下嫁進蕭家卻被欺辱至此,真當我沒了脾氣任人拿捏嗎?


 


「扶楹,有話好商量。」


 


「今日是母親壽辰,宴請了諸多親友,你有脾氣等過了今日再衝我發,好不好?」


 


他軟了語調,故作討好。


 


見我不為所動,又將主意打到了映芷身上。


 


他拉過映芷的手,將她抱進懷裡,哄道:「芷姐兒乖,快幫爹爹說說軟話,哄哄你母親。」親昵溫柔得仿佛是另一個人。


 


從映芷記事以來,顧述懷便很少這般對她親昵,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對映芷視而不見。


 


你瞧,其實他不是不會哄人,他隻是從不屑對我們母女倆好。


 


我抬眸看了看映芷,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好。」


 


顧述懷見我松了口,急忙放下映芷,然後匆匆趕去前廳迎客。


 


7


 


一個時辰後,賓客都來得差不多了。


 


唯一還缺的,便是尊貴萬千的公主殿下。


 


壽芳堂來人問了幾次,見仍沒有人送衣裳首飾過去,礙於面子,老太太便縮在院裡不肯出來。


 


顧述懷派人去請了多次,老太太才不情不願地出來,穿著打扮是去年我為她裁制的春裝。


 


款式雖舊,但料子極好,勉強能撐撐場面。


 


今日宴請來的都是京中權貴,各家大娘子都聚在正廳陪老太太說話,恭維奉承著她,一時間哄得她樂得合不攏嘴。


 


忽然,她皺了皺眉,罵道:「點心果子呢?客人都來了多時了,廚房怎麼還沒動靜?」


 


吳嬤嬤聞言急忙說去廚房瞧瞧,這一瞧才發現,廚房壓根兒沒人。


 


她暗叫不好,眼見就要午飯了,賓客已至,這可如何是好?


 


她忙不迭地往回跑,急匆匆地去稟報老太太。


 


老太太得知後,臉色一白,心裡又氣又急,找借口更衣命人去請顧述懷。


 


就在這時,公主鳳駕光臨,眾人齊齊迎了出去。


 


她穿著華麗的錦緞,珠光寶氣,富貴逼人。豐腴飽滿的身材,腰肢粗了些,舉手投足間散發著濃鬱的香味。


 


她擺了擺手,便有宮人將禮品奉上。


 


「一點心意,祝賀老夫人壽辰大喜。」


 


老太太忙行禮答謝,十足奉承討好。


 


公主徑直走向顧述懷,當著眾人的面勾了勾他的衣帶。


 


「懷郎,還不快快給我引見謝娘子。」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帶著挑釁意味。


 


顧述懷略顯尷尬地看了眼眾人,然後轉身朝我說道:「扶楹,還不趕緊見過公主殿下。」


 


眾人的目光紛落在我身上,看熱鬧般等著我的反應。


 


隻見我不卑不亢,從容淡定。


 


「民女謝氏嫡長女,見過公主殿下。」


 


此話一出,眾人皆唏噓不已。


 


就連顧述懷都愣了愣,肉眼可見地慌了神。


 


不是臣婦,不是顧氏之妻。是謝扶楹,是謝家嫡長女。


 


「哦?」


 


公主踱步到我面前,仔細打量著我。


 


「有意思。」


 


她勾了勾唇,又重新回到顧述懷身邊,這次直接親昵地挽起了他的手。


 


「既是謝家嫡女,今日又為何會出現在顧家的壽宴上?」


 


公主繼續咄咄逼人,老太太急得團團轉,卻也不敢貿然開口。


 


「因為,民女是來要債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貴眷紛紛議論,這下連公主的面上也有些掛不住,瞪著顧述懷詢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扶楹,你休要胡說!我顧家何時欠你錢了?」


 


話畢,早早就等在外面的各鋪賬房便應聲而來,紛紛將顧家欠下的賬本奉上,足足有五千兩銀子。


 


眾人皆愣在原地,顧述懷漲紅了臉,半天講不出一個字。


 


「顧大人,這些賬本皆是你顧府眾人赊下的,可都一一籤字畫了押,你仔細看看,可別說我故意冤了你們。」


 


顧述懷接過賬本翻閱,隻看了一半便腳步虛晃,踉跄著後退了幾步。


 


「顧大人,今日你若不還清這些賬目,恐怕就得請你上衙門說說清楚了。」


 


老太太急了,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腕,惡狠狠地說道:


 


「我兒尚未休你,這些欠款理應由你來出。」


 


此話一出,眾人議論聲更大了。


 


老太太見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轉口。


 


「你嫁進顧家之後,府上一切都交由你打點,銀子都在你手上,自然是該你出。」


 


我聞言冷笑一聲,遂讓人將我嫁進蕭府後的賬本拿來,府上的一應開銷皆錄在冊,清晰明了,造不得假。


 


「顧府開支巨大,每月都有虧空,皆是用我的嫁妝貼補。」


 


「從我嫁進來,府上眾人都朝我要銀子,甚至另幾房的開支也一並由我出。」


 


「這些賬款我都一一記錄,若是老太太不認,大可開祠堂,請來顧家宗長分說。」


 


「抑或,我們上公堂辨辨是非。」


 


老太太松了手,身子一軟朝後倒去,吳嬤嬤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公主殿下,您馬上就要嫁進來了,要不就先用您的嫁妝替他還了?反正將來也是要用的。」


 


我將話頭拋向挑起事端的公主,她難得一見地漲紅了臉,面露難堪。


 


「先不說這些。」


 


「扶楹,今日是母親壽辰,母親一向待你不薄。如今眾位親朋前來祝賀,我們先用了膳,此事私下再議。」


 


顧述懷又開始和稀泥,企圖用這種方式來將此事抹去。


 


「待我不薄?」


 


我嗤笑出聲,似乎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笑得眼眶都紅了。


 


「我嫁進顧府十年,無論刮風下雨,寒冬臘月,皆盡心侍奉在老太太跟前。可她老人家是怎麼對我的?」


 


「酷暑嚴寒,令我立在廊下,聽她教導。」


 


「她刻薄冷情,虐打下人,還企圖害S芷姐兒,這些事情哪一件冤枉了她?」


 


我一口氣說完,胸口積壓多年的巨石仿佛瞬間消失,整個人冷靜又清醒。


 


顧述懷漲紅了臉,雙手緊握成拳,卻無法反駁半句。


 


誰料下人這時才通稟:「主君,後院廚房空無一人,壓根兒沒有人備宴。」


 


「你說什麼!」


 


老太太和顧述懷同時驚呼,然後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我理了理金簪,笑容明媚。


 


「忘了告訴你。」


 


「顧述懷,從今往後你就是買根蔥也得問問我的意思。」


 


8


 


「你欺人太甚!」


 


老太太怒斥著我,渾身發著抖,模樣可怖。


 


「你身為顧家長媳,怎可如此不孝婆母,不敬尊長,不體丈夫?」


 


公主攙扶著老太太,端著一副主母的架子,對我謾罵指責。


 


「原來公主也知道我是顧家長媳,是他顧述懷明媒正娶的嫡妻。」


 


「成親十載,我起早貪黑地服侍老太太,從不曾抱怨半句。」


 


「我拿嫁妝維持府上開銷,用銀子為夫君鋪平仕途,讓他從不曾操心過半分。」


 


「可你們似乎忘了,這一切是誰帶給你們的,你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生了這般心思。」


 


公主眼見無理,開始調轉話頭。


 


「你過門多年膝下無子,如今又不孝婆母,早就犯了七出之條,懷郎本該休了你。」


 


我挑了挑眉,掩唇笑了笑。


 


顧述懷從始至終都躲在老太太身後,一語不發。


 


我的指責字字句句如刀扎在他的心上,讓他羞愧難當。


 


「懷郎,休了她,嫁妝她得拿出一半。」


 


「若她不肯,那便一輩子也別想見她的女兒!」


 


如此歹毒的話,竟從當朝公主的嘴裡說出來。


 


今日前來參宴的都是朝中重臣的家眷,她們紛紛皺起眉頭,看清了顧家的嘴臉。


 


「堂堂公主,竟如此不知羞恥!」


 


「顧家向來自詡清流,沒承想竟如此不堪!」


 


「七尺男兒竟有臉用女人的嫁妝,最後還翻臉不認人,我大業開國以來還沒有如此不知羞恥之人!」


 


「拋棄糟糠之妻,攀上公主,還以親生女兒做威脅,真是比畜生還不如!」


 


議論聲越來越大,顧家眾人皆低垂著腦袋往後躲,他們自知理虧,不敢再爭論半句。


 


「殿下此言有理,你已犯七出之條,今日我便休書一封,從此顧謝兩家再無瓜葛。」


 


顧述懷迫於輿論,強撐鎮定地說道。


 


「芷姐兒乃我顧家血脈,自然是我顧家女,從今往後你也別再見她,免得教壞了她!」


 


他甩了甩衣袖,負手走到了映芷面前。


 


「芷姐兒,到爹爹這兒來!」


 


映芷往後退了一步,態度堅決。


 


「你不再是我的父親,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


 


「你口口聲聲說愛母親,會護她一輩子。卻在娶她進門後給了她什麼?無盡的折磨和謊言。」


 


「你們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小人,會得到報應的。」


 


顧述懷甩袖負手,憤怒無比。


 


他終於撕下偽裝,對著我破口大罵起來。


 


十年的情分在這一刻通通消失,化為無盡的謾罵和潑向我的髒水。


 


「休妻?做夢!」


 


在我說完這句話後,長公主的鳳駕適時駕臨,氣派非凡。


 


隨之而來的,還有聖上親筆御書的聖旨。


 


珠簾被人掀起,裡頭的女子雍容華貴,端莊威嚴。


 


「喲,本宮來得不巧,打擾諸位興致了。」


 


在場眾人皆跪拜行禮,剛剛還趾高氣揚的公主,此刻偃旗息鼓,神色凝重。


 


「昭婉,你這是來給你婆母賀壽的?」


 


公主臉上紅白一陣,扯出一抹極牽強的笑。


 


「顧老夫人壽辰,作為晚輩,侄女理應前來賀一賀。」


 


長公主扶了扶發髻上的金步搖,點了點頭。


 


「這麼生分做什麼?你不日就要嫁進顧家,來為婆母賀壽那是應該的。」


 


說罷,也不等她回答,烏泱泱一群人便簇擁著她往正廳而去。


 


「還不趕緊擺香案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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