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秀娟一拍腦門，喜笑顏開：「對對對！瞧我這記性！靜靜果然懂事了！知道節儉持家了！」

 

我笑著接過新鮮肉，把它們和冰箱那凍了好久的肉調換：「還是媽教得好呀！」

 

李秀娟一聽我這話，嘴角都要咧上天。

 

我又指了指抽油煙機：「媽，這塊油也攢得夠多了，正好晚上給阿傑炸兩塊肉餅補補氣力！」

 

李秀娟刮著抽油煙機裡殘存的黑乎乎的油：「和我想一塊去咯！冰箱裡之前還剩些海蝦，阿傑也愛吃，你拿出來我一起炸一炸！」

 

我答應得痛痛快快，再也不像原來為了大家身體健康而和她吵鬧犟起來。

 

我出門去小攤販那買了半邊西瓜，拎回來：「媽，我看外面西瓜賣得便宜買了半邊，到時候給阿傑潤潤嗓子！」

 

李秀娟點頭稱是，讓我放冰箱裡冰鎮一下，等會更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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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時她特意把肉菜和海鮮都挪到了李傑座位前面，我面前隻有前天剩的半盤青菜。

 

李傑一回來，一桌的肉菜炸物，還配了冰鎮西瓜，吃得開心極了。

 

6

 

半夜他肚子疼醒，哆哆嗦嗦叫了我半天我都沒醒。

 

一低頭我就聞見他嘔吐物的惡心氣味，直到他細若蟲蟻的聲音徹底消失，撲通一聲倒在一片狼藉中。

 

我這才慢悠悠地起身，抬頭一看才三點半，捏好緊張的語氣我撥通了 120。

 

120 來得很快，我敲響李秀娟的房門。

 

「媽，阿傑暈倒了，我得送他去醫院！你收拾下屋子！」

 

李秀娟看著暈倒的兒子嚇得大哭：「怎麼了，怎麼了？」

 

我沒理會她，由著她擔驚受怕一整夜。

 

醫院折騰了幾小時，李傑被診斷出急性腸胃炎。

 

「靜靜，幾點了？」他一醒就急忙問我。

 

「十點了！」我抬手看了眼手機。

 

李傑語氣裡帶著驚慌：「糟了，糟了！我的匯報會要錯過了！」

 

「可是你這個急性腸胃炎還沒好，醫生說了不能太大動作！」

 

他急了：「這個個人匯報會是我好不容易爭取的！過了這個會我就可以升經理了，再難也得去！」

 

他拔了手上的輸液管，我假裝憂心道：「媽也真是的，知道你今天有這麼重要的會，昨天還非得省著那些油和肉，非得吃些不新鮮的害得你這樣……」

 

我趕緊把西裝遞給他：「我知道這個會很重要！提前讓媽把家裡的西裝送來醫院了！」

 

他感激地和我道謝，踉踉跄跄地走出醫院，隻剩下我一人在原地冷笑。

 

中午李傑病恹恹地回來家，一臉怒氣，把廚房裡的剩飯剩菜摔了個稀巴爛。

 

「媽！我的媽！」

 

他崩潰地狂吼：「你知道我今天的會有多重要，昨天你求我回來吃飯，說外面飯菜不幹淨！結果呢！我今天會都差點去不成！」

 

他越說越崩潰，整個人都虛弱得很，腳步虛浮晃晃悠悠。

 

我上前扶住他，輕撫他的胸口。

 

李秀娟沒有往日的理直氣壯，腰彎得不像話，聲音微弱：「怎麼是我的錯？你看看吃東西大家都吃了，就你一個人病了！能怪我嗎？」

 

7

 

看來我給她洗腦洗得頗為成功。

 

李傑還沒回來前，李秀娟在家急得團團轉。

 

我成功扮演著她最愛的兒媳形象，把鍋都甩到別人頭上。

 

「媽，別擔心！你看看，阿傑可能是外面吃壞了東西，我們都吃了，怎麼就他一個病了，不會怪你身上的……」

 

我的安慰起了奇效，她也沒了驚慌的神色：「是啦是啦，大家都吃了，怎麼就是他一個人出了問題！」

 

那肯定，老妖婆舍不得吃，晚飯全部都堆在兒子面前。

 

我故意吃得很少，大部分吃的是自己做的涼拌菜。

 

連李傑大快朵頤的冰鎮西瓜我都沒有吃一口，那可是我下樓觀察好久，用三塊八買下的蒼蠅成群圍繞的半邊西瓜。

 

冰鎮西瓜，細菌加倍，好吃的嘞！

 

這麼多猛藥下去，他不得病誰得病。

 

這不，窩裡鬥的戲碼在我意料之中的精彩。

 

李傑一把推開我，聲音都在抖：「我臉都丟光了！經理的位置肯定不會是我的！」

 

他把身上的西裝褲唰地脫下來丟在地上，整個人陷入狂躁。

 

我拾起褲子一看襠部，裂了好大一個口子。

 

李秀娟站在原地白了臉：「我……我也是想著褲子縫一縫也能穿，節儉點沒什麼不好……」

 

「這也能怪我嗎？我……都是為我們家好呀！」

 

一樣的說辭，一樣的無辜。

 

隻不過現在是輪到李傑身上了，他總算能體會到這種無助崩潰了。

 

李傑眼裡帶著怒火，把李秀娟嚇得手足無措，大哭起來。

 

我憋著笑：「阿傑，媽也是好心，不是故意的。」

 

這句話他應該熟悉得很，多少次我因為她奇葩的節儉習慣而崩潰的時候，他也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敷衍我。

 

刀子不捅到自己身上，是永遠不會覺得痛的。

 

李秀娟邊哭邊躺在地板上賴S：「我省吃儉用，為了你來城裡當牛做馬，結果天天還要看你倆臉色，我不活了……不活了……」

 

8

 

李傑眼底一片絕望，衝出了家門。

 

我撿起地上的西裝褲，摸著被剪刀剪過的整齊痕跡不禁暗嘆：「醫院的剪子還是蠻好用的嘛……」

 

晚上李傑想找我親熱，我以病還未好拒絕了他。

 

天知道，我現在多惡心這表裡不一的男人。

 

急性腸胃炎風波過去之後，李秀娟還因為節儉囤了一大堆垃圾紙箱害得李傑得了疥瘡，渾身瘙痒不止。

 

沒幾天又因為藥品過期不舍得扔害得李傑吃了藥反而過敏加速嚴重急診跑到醫院……

 

諸如此類事情層出不窮。

 

為啥我沒中招？

 

因為那紙殼子上的細菌蟲卵是我拿李傑的衣服一遍遍上去摩擦染上的，連李傑常吃的藥物也是我偷偷調換的。

 

李秀娟沒少幹這種事，自然也不算冤枉她。

 

我再演演戲，自己這也疼，那也不舒服，自然沒人會想到我這個受害者其實是始作俑者。

 

李秀娟的奇葩操作深入人心，她自己都心虛。

 

李傑嘆了口氣：「诶，你說我媽這麼折騰，家裡不知道要出多少幺蛾子！」

 

「沒辦法，我們現在都還沒孩子，讓讓媽吧，她也是想我們好……」

 

果然還是得魔法打敗魔法。

 

李傑話被噎住，沒有再開口。

 

可奇怪的是，最近不舒服的變成李秀娟了。

 

「靜靜，我這胃啊老疼，吃了老些藥也不管用……」

 

「媽，沒事，我去藥店買些新藥來！」

 

我作勢要出門，她又弱弱地開口：「你說我要不要去醫院做下檢查呀！」

 

我把眉毛一豎：「媽，小小的胃疼吃點藥就能好！咱家還沒個孩子，未來開銷大著呢！醫院都是坑人的，咱們還是得節儉點呀……」

 

她訕訕一笑，點頭稱是。

 

看著她蜷著身子我不禁冷笑，當年我闌尾炎疼到暈倒她才勉強同意讓我去醫院做手術。

 

到了醫院也不讓護士給我用一次性用具，撿了不知道哪裡的東西給我用，害我傷口感染潰爛，在醫院多待了半個多月。

 

回來念叨了我大半年說我浪費錢，一點小病小痛就要上醫院，住還住那麼久，一點都不知道省錢。

 

她似乎永遠意識不到我為什麼會拖到闌尾炎要做手術的地步，也不知道我傷口為什麼會潰爛感染。

 

現在自己一點點胃疼，嚇得就要去醫院了？

 

不是說要節儉嗎？幹嗎浪費這錢呢！

 

9

 

夜裡李秀娟在房間裡嗷嗷喊疼，李傑不耐煩地轉了身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我趕緊來到李秀娟房裡，她痛苦得臉上冒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救救我！靜靜！幫我叫救護車吧！」

 

我去廚房端了杯水：「媽，沒事，再忍忍！忍忍就過去了，這胃疼就是一陣的，疼過了就不疼了！」

 

「我實在是疼到不行了……哎喲喂，求你帶我去看醫生吧！」

 

「可是媽……我們還是得節儉點，這個時間叫 120 可得不少錢，要不再等兩個小時吧！天亮了，叫救護車價錢都不一樣咯！」

 

她一愣，在地上撒潑打滾起來：「現在就叫……現在就叫，你媽我要疼S了！」

 

李傑被她的嘶吼吵到不行，怒氣衝衝過來地撥通了 120。

 

醫生說李秀娟胃出血，怎麼耽誤這麼久才來！

 

我把手一攤：「沒辦法醫生，我們不知道呀，我媽她說白天叫救護車可以便宜點，硬生生挺了半天！結果弄得這麼嚴重！」

 

醫生罵了句老人節儉過頭的毛病，就急忙把人推進了手術室，我和李傑穿著睡衣坐在外面的長椅上。

 

「诶，最近怎麼事這麼多！」

 

李傑煩躁地撥著頭發：「你說……」

 

良久，他開口了：「咱們是不是得把媽送走啊……她在這，我實在是沒法工作了！」

 

我按下難以克制揚起的嘴角：「三個哥哥都不要媽，咱們能把媽送哪去！再說了，你的領導不是個大孝子麼？他不是最看重孝道麼？要是你送走媽，我看你那領導肯定不會再重用你了……」

 

說到點子上了！

 

想當年李秀娟兩口子不找親兒子，反倒找上養兒子。

 

第一是圖城裡條件好，生活便利，講出去給同村人聽能面上沾光。

 

第二是三個兒子個個都不願赡養她們，把老人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李傑最初也不願赡養李秀娟，但是一次飯局了解到自己的領導也是農村出生，還是個大孝子。

 

就趕緊把李秀娟接到身邊，並且多次和李秀娟在單位上演母子情深的戲碼，終於吸引了領導的注意。

 

「你明天單位不是還有會麼，早點回去再補個覺吧！我在這守著媽！」

 

李傑點頭，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我一個人在醫院笑得肚子疼。

 

10

 

檢查結果出來了，長期食用不幹淨的油和剩菜剩飯，還有一些不明來路的保健品。李秀娟被診斷為胃癌晚期。

 

醫生建議割除半個胃之後靜養調理，情況良好，沒有惡化的話起碼延長壽命五年以上，配合治療和藥物完全治愈也不是沒有希望。

 

李秀娟像瘋了一樣在房子裡走來走去，又哭又笑。我原來在公公生病後打算給全家買好B險，卻被她罵不懂事，就知道浪費錢，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件事隻能作罷擱置。

 

因為沒有買B險，手術費用需要自己全部承擔，保守估計都要十萬以上。

 

家裡愁雲密布，我在一邊嗑瓜子一邊晃悠腳。

 

這就是報應，自己種的惡果自己嘗。

 

李傑最先開口：「我去聯系三個哥哥，農村吃的東西健康綠色，呼吸的空氣也新鮮得很，你到那邊去養病身體好得快。」

 

李秀娟一聽，頓時面如S灰，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痛哭：「你這是不要我了兒！你那三個哥哥怎麼會管我，要他們出錢比S了他們還難！」

 

「我平時小病小痛忍忍就過去了，不就是為了省錢嘛！可這次不一樣啊，這是癌症啊，不治就得S人的！你救救我吧，傑兒啊！」

 

她哀聲痛嚎，細數著原來帶孩子的種種不易，大罵養的兒子都是白眼狼，不管娘。

 

可她沒想過為什麼三個兒子都對她置之不理。

 

在農村的時候她重男輕女得厲害，把自己的孫女都一個個餓得面黃肌瘦，又打著節儉的名義差點害得幾個孫女病S。

 

她節儉在面上，但對自己卻非常舍得花血本。

 

有時聽說哪裡哪裡的大師能積福報，就拿大把錢去供，叫大師給自己託生個富貴來世。

 

有時又聽說哪個保健品可以延年益壽，平時說是省吃儉用一分沒花在自己身上的錢都不夠，還偷拿家裡的錢去成箱成箱地買。

 

大家對她的奇葩操作都沒有多大情緒起伏了，隻能自己掐著錢躲著她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