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更別提陛下的身體原先就不好。

09

 

我入宮的第三年，也是元春十八年。陛下如今的身體，差到沒辦法上早朝。

 

他和頭肥豬般蠢笨，走幾步路就得停下來大喘氣。那雙眼睛渾濁到看不清原先的顏色，身上的酒味怎麼也散不去。

 

御書房堆著的奏折也變成了我來批改，我雖然恨他但還不至於顛覆整個王朝。所以每件落在我手中的事，我都會盡可能做到最好。

 

畢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元春十九年秋，陛下受風寒後臥病在床，徹底不理朝政。

 

他的意識逐漸昏沉，到最後連我是誰都認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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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面上我允許所有人進來探望他，哪怕是朝堂官員也不會受到阻攔。我敢這樣做的底氣，是因為整座宮裡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

 

無論他們在裡面說什麼，都會傳入到我的耳中。

 

因為朝堂中有不少人曾見過我的緣故，所以每次他們來的時候都是穆溫瑜出面解決。

 

而我則是繼續當著幕後妖妃。

 

隨著陛下的身子越來越差，朝堂上的流言蜚語變多，有不少人開始進行站隊。

 

我原先是想操控這些官員之間互相殘S，但讓我沒想到的是陛下突然清醒過來。

 

他隻召見了我。

 

「朕知道這麼多年你恨朕，但如今有件事不得不求你幫忙。」

 

陛下強撐著從床上爬起來，他聲音微弱話中聽上去有幾分託孤的意思。

 

我壓下自己這突然升起的想法，微蹙眉看著他：「陛下有話直說便是，不用同我打啞謎。」

 

「我需要你幫忙看好這江山社稷，宮中那麼多皇子，你隨便挑一個做新皇就行。」

 

他這句話讓我有些懵，來之前我一直猜著對方或許會下令讓我殉葬。

 

可結果他居然是要託孤。

 

我不解：「陛下既然覺得我恨你，就不怕這江山落到我手中後變得支離破碎嗎？」

 

「你不會，你是秋蠻子的女兒。」

 

陛下很肯定地回答，說完後他嘆了口氣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這句話讓我沉默了半晌：「我挑十七皇子。」

 

「……好。」

 

不怪他猶豫一番才應下來，十七皇子在宮裡存在感極低。他生母背後母族式微，再加上早些年就逝去，從此以後再沒有人提起他。

 

而這孩子現在也不過是四五歲的樣子，離成為真正的君王還久得很。

 

想來陛下遲疑的時間裡，應該是在思索我有沒有可能會造反。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我選十七皇子隻是單純因為這孩子並非皇家血脈，他想要自己的子嗣繼承皇位。

 

他在應下我的話之後，就立馬提筆寫聖旨。整個流程一氣呵成，速度快到讓我都懷疑這家伙是不是換了個人。

 

陛下就像是解決了件難事一樣，整個人突然卸下力癱在床上。即便已經這樣了，他還是強撐著讓太監把自己抬著上早朝。

 

當著所有臣子的面，宣布了聖旨上的內容。

 

立十七皇子為太子，等他駕崩後即位為新皇。而我這個貴妃變成垂簾聽政的太後，穆溫瑜升為大總管照顧新皇起居。

 

而那讓我終生難忘的奚景元，則是成為少傅，負責教導十七皇子。

 

陛下這一手操作，原意是將我、宦官、世家放在對立面上。如此一來我們必定會互相牽制，留有足夠的時間給十七皇子成長。

 

隻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表面上對他忠心耿耿的穆溫瑜，同我是一條船上的人。

 

所以等陛下一S，我就策劃了覆滅奚家與各個壓榨百姓世家的計劃。

 

10

 

將自己這幾年的經歷在腦海裡回憶一遍後，我抬腿一腳踹倒眼前人。

 

奚景元身子本就消瘦得不像話，一時半晌沒想到我會做出如此舉動。還真被我得手，倒在地上像是個王八。

 

「奚少傅你放心，哀家不會讓你那麼輕易S的。」

 

他犯下的罪就算千刀萬剐，都不足以平息我內心的怒火。我要讓他任由世人批判，從原先的君子變成畜生。

 

在此之前還得收點利息，他那雙肆意揮墨的手，被我派人挑斷筋。奚景元最出名的，不就是寫得一手好文章嗎？

 

那我就廢了他。

 

可心中的火氣無論如何，都有些難以發泄出來。我盤著手中的珠子，意識到該進行下一步了。

 

正好還能夠讓他趕上奚家人問斬的時間，一家人好去地下團團圓圓。

 

11

 

刑場設立在平日裡人最多的地方，我坐在屏風後面聽著臺下百姓的聲音，隻覺得雙眼發酸。

 

他們說。

 

「S得好就該S！秋大人一心為民結果被這麼群畜生害S了！」

 

「不止秋大人，是秋家上下二十三口人！是二十三條人命！」

 

「還有秋副將他明明一心為國，戰S邊疆卻因為這些貪官變成了叛國賊！」

 

「……」

 

父親，你們聽見了嗎？

 

我強忍著自己的淚水，大家都記得你們啊。

 

還有我，我也記得你們。

 

我還很想你們。

 

……

 

刑場上人頭一個接一個落下，百姓們拍手叫好的聲音就沒停過。

 

史官們站在旁邊記錄著，確保這些人所做下的罪行都會被記錄在冊，一直流傳下去。

 

我要讓他們遺臭萬年。

 

等輪到奚景元時，我整個人瞬間集中注意力。

 

他沒有反抗，整個人就像是被抽了靈魂似的。一直等到他S去，我都有些恍惚。

 

我的仇，就這樣報了？

 

12

 

報仇之後的日子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無聊，但也並不太好過。

 

因為十七這孩子年紀還小，處理送上來的奏折這事就全落在了我肩上。我不得不再次像以前那樣，大晚上還得挑燈夜批。

 

除此之外些許政策要進行調整，就比如說地主們額外徵收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稅。

 

這些都不是小事，每次下決策前我必須得同穆溫瑜商討。他出生貧苦人家，對於百姓的苦會更加了解。

 

13

 

因為要討論各種政策，還要研究接下來的路怎麼走。這種種因素加起來，我同他幾乎是每日都待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個原因，總之十七這個腦瓜子不太靈光的孩子，突然某天對著穆溫瑜來了句：「爹。」

 

他這話剛說出口，我就手疾眼快地把嘴給捂住。這要是落到了別人耳朵裡去，就會淪為政敵拿來攻擊我的把柄。

 

等好不容易把這孩子哄走，我氣憤地轉頭想要詢問對方。平日裡明明說好了是他帶孩子的，今天就變成了我哄？

 

14

 

然後我回過頭的時候，視線正好撞進了穆溫瑜的眼睛裡。他臉上笑容淺淡，耳根子卻紅透了。

 

我腦海裡閃過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但還沒等我說出來他就主動開口了。

 

「多謝秋小姐大仇得報，有想過以後要去做什麼嗎？」

 

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我莫名其妙覺得對方是在忽悠我。

 

想了想這些年和他共同扶持的日子，我對他伸出手：「還真有夢想要努力實現，隻不過我一個人多少有些人手不足。」

 

「穆總管來嗎？」

 

他整個人就像是被定身了一般，站在原地遲遲沒有說話。就在我以為這家伙要拒絕的時候，他眼神誠懇地看著我。

 

「太後娘娘，你應該找一個更適合自己的同伴。」

 

「穆溫瑜當初你可說過，人生得意須盡歡。而且我習慣了你在我身邊，突然更換一個人會不適應。」

 

我懶得和對方聊大道理，直接拿話堵住他的嘴。雖然不高級，但是夠用了。

 

他最開始伸出手與我握手的時候還有些猶豫，然後等真正碰上來時卻又主動牽住我。

 

看來，他多半是答應繼續陪我留在宮裡了。

 

15

 

我和穆溫瑜有個夢想，讓王朝裡的百姓能吃飽穿暖。即便這個目標再困難，但我們也仍然努力前行。

 

16 穆溫瑜番外

 

1

 

當值的那天聽說宮裡新進來個人，聽說陛下罰她不吃不喝三天。

 

她被抬進宮裡的時候，我遠遠看過一眼。

 

就這一眼我便認出她是誰來。

 

秋大人的女兒，秋平樂。

 

我聽說過秋大人叛國的事情，但我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他會是這樣的人。在我還小的時候，家鄉發了大水。

 

那些貪官們克扣撥下來的賑災銀和糧食，就連藥材也被倒賣。

 

是秋大人主動請纓來到了我的家鄉，他沒日沒夜的操勞，甚至兩次暈倒在大街上。

 

而正因為他的到來，事情都開始往好的方向改變。我們不再是喝摻雜著沙子, 稀到可以當洗鍋水的米粥，一天甚至還可以吃上個雞蛋。

 

先前拖了很久的重建家園計劃也被再度撿起來，一棟棟臨時小屋出現在各個大街小巷。

 

這些地方，成了我們難民們臨時的家。

 

雖然地方不大, 但它卻是我記憶裡最溫馨的家。

 

……

 

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我當下就決定得想辦法幫助對方。絕不能叫她就此S在, 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裡。

 

絞盡腦汁給他送水和餅子過去，她雖然有些戒備，但因為太久沒有喝過水了, 還是選擇接下並向我道謝。

 

其實沒什麼好謝的，秋大人當初給我們的更多。

 

2

 

秋小姐很努力地活著, 我知道她心裡是想著要為秋大人他們報仇。正巧，我也一直想為秋大人做些點事。

 

從我調進秋小姐宮中後，我開始嘗試往上爬。太監嘛，最高的官職也就是大總管了。

 

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些小的不愉快，聽到那些宮女討論的話題時, 我心裡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憤怒感。

 

那是我第一次當眾發火, 可推開門看見臉色蒼白的秋小姐時, 我心裡生出股惶恐感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半蹲下身仰視她。之所以用這個姿勢，是因為我非常佩服她, 在如此逆境當中仍然堅強地活下去。

 

我認真地看著她：「秋小姐莫要把那兩人的話放在心上, 人活在世上，身不由己的時刻多了去。」

 

「更何況，想要活著是人的本能。秋小姐, 錯的是這世道, 而不是你。」

 

3

 

從這一天開始, 秋小姐用盡了各種手段。

 

我們在明面上並不會走得很近，然而在背地裡我負責幫她處理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但我沒想到的是，陛下有一天會突然來找我。他說隻要我能夠把秋小姐的異常匯報給他, 便能夠讓我以後成為大總管。

 

我表面上答應了他, 實際上背地裡一直在造假。

 

這樣登日子過得很煎熬, 但時間卻走得非常快。聽到陛下駕崩的消息時，我由衷地替秋小姐感到高興。

 

所以我毫不猶豫同她一起動手, 將奚家給解決並順藤摸瓜，把牽扯在其中的世家一網打盡。

 

這並不是件小事，所以處理起來比較麻煩。然而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後, 我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對秋小姐動心了。

 

其實這沒有出乎我的意料，畢竟秋小姐是一個非常好的人。換任何一個人站到她身邊來, 都會被她的魅力給吸引住。

 

可我很苦惱，苦惱於我的身份。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把這個單相思的秘密帶到棺材裡的時候，十七某天突然叫了我一聲爹。

 

我看著她手忙腳亂捂住對方的嘴，心一點點沉下去。可偏生我還要裝出一副臉上帶笑的模樣來，避免讓她看出我的不對勁。

 

她努力思索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心中苦笑一下, 主動開口把話題給變成了其他的。

 

然後讓我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反問我願不願意陪著她繼續走下去。

 

我拒絕了，可她拿出了當年我說的話來反駁我。

 

看著她此時笑意盈盈的樣子, 我猶豫再三最後選擇伸出手。

 

時間還那麼長，不管她想做什麼，我都會陪在她身邊。

 

更何況。

 

我也希望能創造一個讓百姓吃飽穿暖不被欺壓的時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