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茶小築是父親生前最喜歡的地方,經常約三五老友,品茶聊天。
我看著那熟悉的茶室,仿佛父親的身影還在,差點當場落下淚來。
特意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躲著,六點半一過,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從後門進來。
傅時禮戴著帽子口罩,三步一回頭,好像怕誰看出來似的。
等到了茶室,傅時禮把窗簾全部放下,謹慎的像是做賊一般。
接著我的電話就響了。
我冷哼一聲,手遙遙指向他所在的茶室,然後按了掛斷。
下一秒,等待著的媒體朋友蜂擁而至,全都衝到了傅時禮面前,話筒幾乎要懟到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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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時禮沒有防備,愣在了攝像機前,眼裡全是驚恐和迷茫。
看得我沒忍住,當場笑出聲來。
“傅先生,網上傳聞您學術造假,涉及數據倒賣,損害國家重點項目,請問是否屬實呢?”
傅時禮緊張到開始磕巴。
“我……我沒有,我的數據都有實驗支持,我可是獲得過行業大獎的人!”
他不說我差點忘了,要不是父親為了維護他那點岌岌可危的自尊心,沒有署名,他哪來的資格獲得那麼重要的獎項?
他就是個偷竊別人成果的廢物。
“傅先生,您所在的國家重點項目聽說已經將您停職,您是否會退出這個項目?”
傅時禮已經慌亂的不成樣子,身子一直後退,被逼到S角,無助的眼神令我身心愉悅。
就是要這樣,徹底撕掉他虛偽的面具我才開心。
讓所有人看看他是什麼德性。
傅時禮被一個又一個尖銳無比的問題逼得有點癲狂,他開始抓頭發,想尋個空擋逃出去。
卻發現自己無處可逃。
而我就站在門口靜靜看著他。
四目相對時,傅時禮明顯燃起了怒意,可他不敢發作。
“傅先生,對於您的恩師您怎麼看?”
傅時禮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這個問題顯然比較好回答。
“老師是我這輩子最尊敬的人,雖然他的病撐不了多久,我還是希望有奇跡發生……”
眾人面面相覷,驚訝到亂作一團,有些不敢相信他說出的話。
“傅先生,您不知道嗎,您的恩師已經去世了。”
“一周前去世在中心醫院,行業專家幾乎都去吊唁過了,您竟然……沒去看過他嗎?”
場內一下亂了,記者們開始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傅時禮呆呆的看著面前,眼神漸漸失焦,顯然想起了這幾天發生的一切。
發現我無數次在告訴他,父親走了,他都沒有信。
記者們乘勝追擊,沒打算放過他,拋出更多問題。
“看來外界傳聞您和未來嶽父也就是恩師關系不和是真實的,請問是什麼導致您跟他疏遠?”
傅時禮呆滯的眼神緩緩轉向這位記者,然後目眦欲裂,狠狠抓起那人的衣領,像是忍不住要動手了。
“你懂什麼!你別亂說!老師明明還有幾個月壽命的!”
我看著他無能狂怒的樣子,突然覺得好笑。
心底那些委屈和難過突然煙消雲散。
整理了下衣襟,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向人群。
是時候該我登場了。
8
“大家這件事可以問我,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所有話筒全部轉向我,傅時禮也怨毒的看向我,顯然被刺激得不輕。
“父親去世當天其實是我和傅時禮先生的婚禮,他為了陪出軌對象聶雯女士沒有出席,甚至還在朋友圈公開示愛。”
我拿出手機,將他們相擁看煙花的視頻播放剛出來。
人群一下炸開了鍋,攝像機追著我拍。
我收起手機,深吸了一口氣,回想起那天的經過對我來說是件艱難的事情。
需要拼命忍住才能保證眼淚不落下來。
“那天父親被刺激到,心髒病發作,送去醫院的路上就去世了,他本來還有幾個月的壽命。”
說完我再也忍不住了,那天發生的一切都如幻燈片一般閃過。
父親捂著心髒倒下時,是我抱住他打了急救電話。
他閉眼前緊緊握著我的手。
“是爸爸錯了,是我看錯人了,我不該逼你成家,爸爸隻希望你自由快樂。”
“為自己而活,要照顧好自己……”
想到這我淚如泉湧,看向傅時禮時發現他也哭了。
“怎麼會這樣……我不知道會這樣……”
“我隻是不想被老師控制,我是受了恩惠,可我……”
“我有自己的想法,我……”
實在聽不下去,我不得不打斷他。
“你的想法就是出軌嗎?我們雖然沒有領證,卻有長達十年的事實婚姻。”
“他因為小三將我打的全身是傷。”
我撸起衣袖,把還塗著紫藥水的傷口全部展露在眾人面前。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麼還家暴啊,真是個渣男。”
“什麼學術大佬,完全是學歷濾鏡,簡直禽獸不如!”
在場的媒體記者們看不過去,忍不住當場指責傅時禮。
他一步步退到牆角,嘴裡隻是念叨著什麼,完全沒了剛才的體面。
我朝門口遞了個眼神,徐寧拖著一個同樣帽子口罩全副武裝的女人進門。
我早就想到聶雯會跟著來了,她不會願意我跟傅時禮單獨相處。
我大步上前,將她的遮羞布一把摘下。
“這位就是小三聶雯女士,聶女士昨天還在跟我炫耀,傅時禮給她買了大房子,二人好事將近呢。”
攝像機幾乎要閃瞎我的眼睛,我連忙避開,看他們不停拍攝聶雯。
而聶雯隻能抱著頭躲避,完全沒了當初的囂張氣焰。
“聶女士,您說兩句吧,為什麼要破壞別人家庭。”
“您和傅時禮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請問您是為了錢嗎?”
看著聶雯十分狼狽的樣子,我渾身的傷瞬間就不痛了。
他們當初所做的,我要十倍百倍的償還,才對得起父親對我的養育之恩!
我正準備繼續說點什麼,傅時禮猛地竄過來擋住聶雯。
“你們有什麼衝我來,她是局外人。”
我愣愣站在原地,突然為自己十年的付出感到悲哀。
傅時禮這樣自私的人,竟然願意為了聶雯擋槍。
那我十年的青春又算什麼?喂了狗嗎?
我當著攝像機的面開口,眼神直接而決絕。
“傅時禮,直到現在你還要護著她嗎?”
9
傅時禮也被我問愣住了,他臉上的淚痕未幹,張口前嘴唇微微顫抖,淚花翻湧而上。
“聽瀾,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
我聽笑了,事實擺在眼前他還想狡辯,心裡的苦澀蕩漾開,我為自己感到不值。
十年來的感情頃刻間灰飛煙滅。
我緊緊盯著眼前的二人,拿出我派人調查來的證據。
直接將聶雯在國外的結婚照舉在他眼前。
“好好看清楚,她還沒離婚呢,她有愛人有孩子。”
“你就是個被玩弄的接盤俠。”
聶雯急了,伸手要來搶,被徐寧伸手攔住。
“你胡說!這些都是假的,你們不要拍了!”
媒體怎會聽她的話,將我手裡的證據全部拍了下來。
而傅時禮原本挺直的脊背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
雙腿微微顫抖,接著緩緩轉過頭看向聶雯。
“你竟然騙我?你怎麼敢的!”
說著便伸手去抓聶雯的頭發,眾人見狀將他拉開。
我看著眼前完全混亂的現場,滿意的衝著徐寧比了個手勢。
我們倆無聲無息的離場,任憑屋內的人尖叫吵嚷,頭也不回。
“學姐,你太厲害了,這回這個渣男有的受了。”
我微微一笑,這都便宜了傅時禮。
原本想把事情鬧得更大些,可我沒有時間了。
我和徐寧的外派手續已經辦好了,公司定的機票就在明天。
那晚我在酒店靜坐到天亮,最後看了看這個我生活了三十年的城市。
臨出門前,我將手機卡拔出掰成兩半,將傅時禮的聯系方式全部拉黑。
然後毫不留戀的登上了前往杜阿拉的飛機。
10
落地非洲時,app彈出了傅時禮被項目剔除,被任職單位開除的消息。
我沒想到網友們力量這麼大,逼著項目負責人調查此事,稱不允許這種業界毒瘤存在。
那些傅時禮帶過的學生也急著跟他切割,甚至還有出來指認他收受禮品的。
這些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隻是我從前也不知道他幹的髒事。
在非洲的日子很艱苦,這裡條件巨差。
我們為了做採訪記錄,要去接觸當地的居民,每天在外面跑。
隻用了一周,我就被曬成了黃黑皮,漸漸朝著融入居民的方向而去。
傅時禮能追來是我沒想到的。
他出現時,我和徐寧正在鎮上買蔬菜,傅時禮就這麼站在對街看著我,我們之間像是隔著十年的光陰。
徐寧推了推我。
“學姐,他來了。”
見我回頭,傅時禮猛地衝過來,激動得拉住我的手。
“聽瀾,你走怎麼也不說一聲,我到處找找不到你。”
“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嘛?我真的錯了。”
“她就是故意破壞我們的感情,我上當了,我對不住你。”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傅時禮,宛如再看一個陌生人。
“找我幹嘛,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
傅時禮拿出對戒和那張手術單,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周圍的居民都開始對著我們指指點點,像是在看笑話。
“對不起,是我昏了頭,是我混蛋!你怎麼打我罵我都行!”
“可是我們在一起那麼久,感情是吵不散的。”
“你和寶寶我都無法舍棄,跟我回去吧,我們還有機會再生寶寶。”
他雙手舉著那張薄薄的紙還有戒指,卻止也止不住顫抖,仿佛無法抑制內心的愧疚。
我相信他是真的後悔了。
畢竟人在大起大落之後才能看清誰對自己是真心,誰是假意。
可他想要回頭,已經晚了。
即便是如此卑微的跪在我面前,我的心底都泛不起一絲漣漪。
不愛了,甚至也沒那麼恨了。
“你回去吧,我是不可能原諒你的。”
“連同我爸那份一起,我這輩子都不想跟你再有瓜葛。”
說完我就帶著徐寧往回走。
傅時禮起身,一直望著我,嘴角微微抽搐,仿佛在承受著內心巨大的傷痛。
那天之後,我就去了中非其他國家。
後來聽說傅時禮數據造假,受賄被追責,面臨著巨額處罰,他跟聶雯因為經濟糾紛產生矛盾,他失手掐S了聶雯,被判了S刑。
聽到這個消息我沒有特別高興,隻是回了趟國,在父親墳前告訴他我現在的生活。
還有徐寧跟我表白並被我拒絕的事情。
我已經不想再談戀愛了,這是出國之後才有的心思。
非洲像是一塊原始大陸,那裡淳樸落後,還有自然賦予的開闊。
我在那裡真正感受到了父親所說的快樂自由。
我想我會一直自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