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叔叔，這不是白老師的責任。」

 

我抬手攔住蘇晴，以免她被傷害。

 

這時保安才姍姍來遲，把王者爸爸拉到教室外面。

 

一聽王者駕到，各部門主任和校長都來了。

 

幾番糾纏之下，所有人才明白王者爸爸真正的目的。

 

他想讓學校把四百塊錢還給他。

 

總務處主任很為難，李校長也堅決不同意。

 

見狀，王者爸爸直接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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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黑心學校！專業碰瓷的吧！

 

「不還錢，老子就住你這裡不走了！」

 

他往地上盤腿坐下，點了根煙抽起來。

 

所有人拿他沒法，有老師提議報警卻被李校長攔下來。

 

「不行，會影響學校的聲譽。」

 

總務處主任咬了咬牙。

 

「把錢還他，玻璃的損失我自掏腰包。」

 

「這怎麼行？」

 

正在眾人僵持不下之時，王者媽媽不出意外地來了。

 

14

 

王者媽媽一反常態，不僅沒幫老公，還替學校說起好話。

 

變花樣了？

 

「哎呀！老公，這事本來就是咱們兒子做錯了嘛！

 

「別鬧了，快跟我回家。」

 

誰料到，王者爸爸重重甩了她一巴掌。

 

「滾一邊去！老子現在沒工作，你不掙錢還往外搭錢！」

 

王者媽媽被打得身子趔趄，磕絆在樓梯上，頓時額頭被撞開，鮮血溢出。

 

在場的人都蒙了。

 

更令人瞠目結石的是，王者媽媽這時卻掏出手機開啟直播。

 

「沒天理啊！學校訛錢還打人！

 

「我們都是普通人家，怎麼跟這麼大的學校鬥啊！

 

「上個月，我家王者被班裡一女生糾纏，說了不同意她還硬往上撲啊！

 

「我兒子一心放在學習，沒想到那女孩是校長的女兒，被拒絕後挾私報復，訛我們錢！

 

「我們兩口子來學校討個說法，結果還被打了！」

 

聽到這種話，李校長再也忍不了了。

 

他一把將王者媽媽的手機奪下來摔到牆上，王者爸爸直接和他們扭打起來。

 

一時間，場面亂作一團。

 

幾秒後，一頭烏黑的假發甩到我腳邊……

 

教室裡，蘇晴趴在桌上，捂著耳朵抽泣。

 

身邊同學都在勸慰她，我也走過去扶了扶她的背。

 

「蘇晴，記得你媽媽囑咐你的話嗎？」

 

她抬頭，淚眼婆娑。

 

「記得，爸媽是我的底氣，我也要做自己的港灣。」

 

「那就不要再哭了，你是班長，最受同學們愛戴，待會兒還需要你帶著同學們幫老師作證。」

 

所有學生疑惑地看向我，但還是點了點頭。

 

15

 

終於，警察來了。

 

兩邊各執一詞，僵持不下。

 

有人提出查監控，巧合的是樓梯口的監控被人遮住，鏡頭都被水筆塗黑了。

 

我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王者，他挑釁地斜視我，嘴角都快咧到腮幫子了。

 

難怪這對夫妻今天敢來搭戲臺子，原來是早有準備，打算新舊賬一塊算。

 

夫妻倆就一句話——賠錢。

 

李校長氣得跺腳，撓著清涼的頭頂繼續罵：「潑婦」。

 

警察也為難。

 

我朝蘇晴使了個眼色，她立刻心領神會。

 

她帶領班裡學生主動向警察作證：

 

「叔叔，是王者的爸爸打了自己老婆，故意誣陷學校，我們都可以作證。」

 

警察雙眼一亮，立刻問她：「小姑娘，你們親眼看到了嗎？他是怎麼打的人？」

 

蘇晴一愣，犯了難。

 

她轉頭瞟我，像在徵詢我的意見。

 

我說：「沒事，實話實說。」

 

蘇晴隻能回答：「沒看見，當時我們都在教室裡，但是聽到他們吵架了。

 

「王者爸爸罵王者媽媽『滾一邊去』，然後就有很大的巴掌聲。」

 

警察說：「這麼說，你隻是猜測？」

 

蘇晴無話可說，隻能默認。

 

我嘆了口氣，還好留了一手。

 

我摘下胸口別著的小型工作記錄儀，取出內存卡交給警方。

 

「我全程在場，剛才的事都錄下來了。」

 

16

 

這回，輪到王者爸媽慌了。

 

「剛才沒見你舉手機錄像，沒想到……

 

「好你個小賤人，還挺有心機！」

 

他們又要動手，但瞅見警察射來的冷峻目光，強行縮了回去。

 

李校長的驚喜之色溢於言表。

 

「白老師，你竟然隨身帶著記錄儀，我都沒發現！」

 

我無奈地回答：「從我入這行第一年，我就隨身帶著記錄儀，隻為保護自己。」

 

聽我這話，校長有些汗顏。

 

他指著我手裡的記錄儀，衝總務處主任說：

 

「張主任，馬上採購一批記錄儀，給每個老師都配上。」

 

總務處主任滿口答應。

 

這時警察接過我手裡的內存卡，把視頻調了出來。

 

視頻裡拍得真真切切。

 

警察的表情越來越嚴肅，王者爸媽的眼神越來越閃躲。

 

「你們這是賊喊捉賊啊！」

 

「警察同志，這都是誤會……」

 

「別來這一套！尋釁滋事懂不懂？」

 

我適時插了一句話。

 

「他們還當眾詆毀我們班女生的聲譽，王者同學也涉嫌多次損壞公共財物。」

 

聽了我的話，王者也急了眼。

 

他衝過來就要朝我揮拳頭，被警察喝令壓住。

 

「你胡說！你哪隻狗眼看見我弄壞監控了？」

 

聞言，我「撲哧」樂了。

 

「你哪隻耳朵聽見我說你弄壞監控了？」

 

王者身子一顫，不說話了。

 

17

 

最後，他們一家三口都被帶到警察局。

 

夫妻倆拘留，而王者也終於被學校成功勸退了。

 

當這一天到來時，我都有種做夢的感覺。

 

噩夢終於醒了……

 

辦公室裡，老師們偶爾還會聊起這個事。

 

有老師不解：「鬧這一場一無所有，他們一家這是圖什麼呀？」

 

林老師回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搏一搏，單車變摩託！

 

「萬一鬧出成果來，不僅王者成為校霸，沒人敢惹，他們家還能以此創收哪！」

 

我笑著說：「非蠢即壞而已。」

 

就這樣，王者一家的故事至此停歇。

 

沒了他們的幹擾，不止高三六班，我感覺整個學校的空氣都清澈了不少。

 

轉眼間，六月的夏風吹來了——

 

高考結束時，蘇太太親自來接蘇晴。

 

那日的蘇太太身著一襲真絲旗袍，高貴典雅。

 

她不僅給蘇晴帶來了一束向日葵，還為我送來一束玫瑰。

 

「白老師，感謝你這一年對蘇晴的照顧，對整個六班的付出。」

 

蘇晴把花遞給我，還附贈了厚厚一沓賀卡。

 

「白老師，這是我們全班高考前偷偷寫的，給您的留言。

 

「他們都說您是最可愛的老師，還是搞走王者一家的大功臣！」

 

我哈哈一笑，接過這兩份沉甸甸的禮物。

 

高考出分後，班裡的學生陸陸續續回到學校，參加志願填報學習會。

 

我沒想到會在這時再見到王者一家三口。

 

隻是在他們身上，喜聞樂見的落魄和悔恨都沒有，反而多了點——賊眉鼠眼？

 

他們穿梭在人群裡，裝作普通學生家長到處打聽其他學生的成績。

 

我心知不太對勁，於是找來保安檢查他們的學生證，最後以無證的理由把他們趕出了學校。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王者媽媽在離開時好像深深剜了我一眼。

 

正想得出神時，有個人輕輕拍了我的肩膀。

 

「白老師，想什麼呢？」

 

「蘇太太啊！蘇晴考得很好，清北沒問題。」

 

「這得多謝白老師的栽培，要不我真怕這傻丫頭被王者毀了，我還不知道。」

 

「說到王者，他們一家剛剛來過。」

 

蘇太太眉頭一皺，沉默了幾秒鍾。

 

「白老師，留點心，這種小人往往陰魂不散，若有事就找我。」

 

18

 

不出意外的話, 要出意外了。

 

我被告了。

 

正兒八經的法院傳票，正兒八經地寄到我手裡。

 

原告是王者爸媽，起訴理由是他們家王者沒考上清北，要我負主要責任。

 

原來之前王者被學校勸退後, 他爸媽又找了其他學校，但沒人敢要他。

 

這一家三口的胡攪蠻纏太有名氣了, 誰也不想攤上這堆燙手山芋。

 

無奈之下, 他們隻好把王者送進價格高昂的培訓機構。

 

聽說他家都把房賣了, 隻求王者考上大學。

 

結果幾十萬花完, 王者高考成績一百五。

 

按照王者爸媽往日的脾性，他們定要找培訓機構鬧上一番。

 

但是人家處理這種事輕車熟路，又有自己的法務團隊，他們倆很快就敗訴了。

 

大概因為實在不甘心，他們又想起來捏捏我這個軟柿子……

 

咖啡廳裡，蘇太太拿著那張法院傳票笑得前仰後合。

 

「白老師，我是真沒見過這麼又蠢又壞的人！」

 

「你快別笑了，先幫我想想辦法吧。」

 

蘇太太收斂住笑臉, 起身出去打了幾個電話。

 

等她回來，臉上已經恢復了從容。

 

「沒事，我找了一位能幹的律師，下周四開庭, 他陪你去。」

 

「靠譜嗎？」

 

「我公司的首席法務顧問, 你說呢？」

 

幾天後，我覺得自己出息了。

 

咱也是上過法庭的人了。

 

全程沒用我吭聲，律師舌戰王者, 把他們說得啞口無言。

 

最後，他代我接受庭外調解。

 

調解室外，他攔下我，沒讓我進門。

 

「白小姐，蘇總囑咐過, 這個環節您不用參與了。」

 

「可是？」

 

「我作為您的全權委託律師，請相信我。」

 

我點了點頭，安心等在門外。

 

19

 

調解結束後。

 

門一打開，我看見王者爸媽的臉都白了。

 

律師面無表情, 告知我這件事結束了。

 

整個過程我都有點雲裡霧裡, 但出於對蘇太太的信任, 我沒多問。

 

大約過了半個月，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原來王者爸爸因為被全行業封S, 哪家公司都不錄用他。

 

房和車都賣了, 王者媽媽由於過慣了不上班的日子, 根本接受不了家裡經濟的每況愈下。

 

兩人一合計, 不如通過起訴老師來撈幾筆錢。

 

我不是他們倆起訴的唯一受害者, 他們把王者從幼兒園到高中的班主任都告了。

 

理由令人啼笑皆非。

 

尤其是起訴小學老師的緣由是「沒讓他家王者在小學達到高考水平，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現在好幾個老師聯合起來起訴他們倆敲詐勒索，已經立案了。

 

這其中還有蘇太太的運作, 欺女之仇不共戴天, 估計王者一家之後的日子更難過了。

 

再往後，我就不得而知了。

 

舒服地歇了一個暑假，我又回到工作崗位。

 

聽著面前一群陌生但稚嫩的面孔喊我「白老師」, 我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王者一家不止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已經成為學校裡的一抹傳奇。

 

現在還有學生議論哪！

 

「喂！你聽說過，咱學校出了一家奇葩嗎？」

 

「誰呀？」

 

「王者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