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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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當個後媽,認前嶽母做幹媽都幹得出來。」


「好心提醒你,我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臉熱心狠,親生女兒都吃不消的,何況是你。」


 


我也真誠地隨著點頭。


 


孟藍悻悻然離去。


 


其實,她認幹媽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起初,我媽破口大罵孟藍是狐狸精,小賤人。


 


可是,對方上門送了幾萬塊錢的禮物,當場就認下了幹媽。


 


我媽打電話朝我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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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我是個明事理的丈母娘,斯遠喜歡我,就像我的親兒子。孟藍可不得巴結我嗎?」


 


我平靜地回:「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她氣得大叫:「S豬不怕開水燙!以後他們結了婚,我照樣有女婿女兒和外孫,整整齊齊三口人,你這個不孝子,愛幹嘛幹嘛去吧。」


 


我說:「好耶!」開開心心掛斷了。


 


深夜,喬斯遠也撥了電話過來。


 


他語氣中帶著酒意:「韻然,我們重新開始吧。」


 


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告訴他:「我這個人,從來不走回頭路。」


 


那頭沉默半晌,掛斷了。


 


幾天後,網上出現消息,喬斯遠要和孟藍訂婚。


 


作為業界新貴,喬斯遠的感情生活曾是個謎。


 


同事們一邊吃著午飯,一邊聊著八卦。


 


有個消息靈通的男孩,提及喬某有個糟糠之妻,生了個兒子,還是被迫下堂。


 


大家紛紛猜測起來。


 


我面不改色,繼續吃我的飯。


 


忙了一整天,飯很香,扎扎實實吃進肚子,化作四肢百骸的力氣。


 


我感到自己真切地,活著。


 


08


 


某天,喬諾忽然離家出走了。


 


喬斯遠焦急地打電話給我:「韻然,他有千般不好,畢竟還是個孩子,總要先找到他。」


 


我請假去了喬家。


 


那邊哭的哭,喊的喊,正是焦頭爛額,雞飛狗跳。


 


我心情很平靜。


 


喬斯遠的大姨不滿地瞪著我:「還是親媽呢,瞧她那不慌不忙的樣兒!」


 


我沒理她,走到後院,從灌木叢裡把娃拎了出來。


 


知子莫若母。


 


喬諾怕吃苦,離家出走不過是想要人心疼他,不會走遠的。


 


婆婆摟著他,心肝寶貝地叫。


 


看見孩子手臂被蚊子咬了幾個包,轉身朝孟藍吼:「都怪你!為什麼要逼著他背古文,明明知道他不喜歡文科的東西,他以後要上麻省理工的!」


 


孟藍很委屈:「我不過是想讓他更有出息。國學這麼好的文化,錯過太可惜了。」


 


她又說:「如果我是髒心爛肺的那種後媽,故意捧S他,生一個自己的孩子,不是更好嗎?」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喬斯遠皺眉斥道。


 


喬諾也打了個寒戰。


 


孟藍想表達的意思明明是,她不會那麼做。


 


但聽在喬諾耳朵裡,恐怕卻是,如果必要,就可以這麼做。


 


他撲進奶奶懷裡,哭鬧起來:「不要小弟弟,不要小弟弟。」


 


奶奶摸著他的頭,哄道:「哎,不要不要,生了也給他丟掉,生了也是個大笨蛋!」


 


孟藍傻眼了。


 


這種事,一定讓她如鲠在喉,有苦難言。


 


但孟藍畢竟是孟藍,比我能忍。


 


她很快振作精神,繼續準備訂婚儀式。


 


兩人去國外拍了高端的婚紗照,連喬諾都不計前嫌地帶上,給他定做了好幾套小西裝。


 


視頻裡,喬諾站在中間,背著小手,昂著頭。


 


一家三口,都是聰明俊秀的樣子,在異國街頭,吸引了許多驚羨的目光。


 


禮服是找明星們愛用的那個華裔設計師定制的。


 


場地租的是一般人進不去的。


 


連鮮花都要用飛機空運來的鈴蘭。


 


孟藍估計買了不少通稿,營銷號全程直播訂婚進度。


 


我在手機上點了無數次「不感興趣」,精準的大數據還是讓我被迫吃瓜。


 


哎,有種被算法霸凌的無力感。


 


09


 


周六清早,我正睡懶覺,「砰砰砰」的聲音吵個不休。


 


聽到女人尖聲罵:「唐韻然,賤人,開門!」


 


我睡眼惺忪地開了門。


 


盛裝打扮的女人一把將我推開,闖進我家。


 


門外還站著個惶恐的物業人員。


 


她抱歉地說:「對不起唐女士,她跟我說是你的朋友,有急事找你。」


 


我按按太陽穴,嘆了一口氣。


 


孟藍旋風似的從一個房間刮到另一個房間,翻箱倒櫃,乒乒乓乓。


 


末了,她跺著腳朝我發癲:「你把喬斯遠藏到哪裡去了?」


 


我翻個白眼:「你當他是拇指姑娘啊,那麼好藏。」


 


孟藍抓著頭發,尖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想她是瘋了。


 


喬斯遠姍姍來遲,捧著一束紅玫瑰出現在門口。


 


他說:「韻然,這是我親自開車去郊區花圃買的,我想,我愛的人始終還是你。」


 


孟藍一把搶過花,扔在地下,拿鞋跟跺得稀爛。


 


我要氣S了。


 


加了一周班,好不容易睡點覺,這對癲公癲婆,跑來演逃婚的狗血劇了。


 


我走進廚房,灌下一杯咖啡。


 


再出來時,工作人員臉色煞白:「唐小姐,你那個朋友,她要跳樓!」


 


上了天臺,看見孟藍穿著白色禮服,飄飄然坐在邊沿。


 


她說:「喬斯遠,你再說一遍,選我還是選她?」


 


喬斯遠冷著臉,一言不發。


 


工作人員快哭了,抓著我說:「唐小姐,幫幫忙,她這一跳,我就失業了。我不該放她進來的。」


 


我於是勸道:「喬斯遠,你說句話,這可是一條人命。」


 


他很傷心地看著我:「你真的要把我推給別人嗎?」


 


天啊,這是演言情戲的時候嗎?


 


孟藍哭著說:「我為了你才來到這裡,甚至忘記給自己安排朋友。」


 


「我隻有你,你卻對不起我!」


 


「現在,我要回去了。」


 


她朝下面看了看。


 


我勸阻道:「別犯傻!回不去怎麼辦?」


 


她咬咬牙,道:「那至少可以讓喬斯遠後悔!」


 


我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吼道:「他失去了愛情,你失去了生命,這是一回事嗎?」


 


「相信我,男人不重要!我現在也過得很好。說到底我也是你創造出來的呀。」


 


她神情古怪地看著我,緩緩搖頭:「你不是我寫的,是我抄來的,所以我們合不來。」


 


我心涼了。


 


愣神片刻,再抬起眼,天臺邊已經空空蕩蕩。


 


這個世界的孟藍,當場S掉了。


 


她有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我不知道。


 


孟藍頭七未過,喬斯遠的公司就發布了新款產品。


 


發售三天,賺得盆滿缽滿。


 


競爭對手說,那款產品的核心技術是偷來的,通過前高管孟藍。


 


可她已S,S無對證。


 


凜凜的寒意從我的後背爬上來。


 


訂婚之前,私底下,恐怕孟藍已經被折磨至精神崩潰的邊緣。


 


逃婚隻不過是最後一根稻草。


 


她是世界上最懂喬斯遠的人了,依舊被剝皮拆骨,吃幹抹淨。


 


10


 


喬斯遠在公寓樓下堵我。


 


他說:「我承認從前對你不夠體貼溫柔,但你說要離婚我也配合了,給你圓夢的自由。


 


「即使離了婚,我也沒有犯任何原則性錯誤,和孟藍那一段隻是為了公司。


 


「我愛的始終是你。回到我身邊吧。」


 


他伸手攬我,我甩開了。


 


我說:「從一開頭就是錯的,一開始我們就不該在一起。」


 


他憤憤地講:「那什麼是對的?你跟那個小男孩就是對的了?」


 


「他有幾個錢?唐韻然,你現在是沒老,但說老也就老了,到時候,他又會怎麼對你?我們可是有一個孩子。」


 


我笑了,笑得悽涼:「你看,你不用假裝現在已經懂得尊重我,根本裝不來嘛。」


 


他惱羞成怒,轉身就走。


 


很快,他相親認識了一個女生。


 


中產家庭的獨生女,985 本科畢業,二十二歲,學過小提琴,氣質很好。


 


我媽幸災樂禍地把這些信息一五一十告訴我。


 


婚禮辦得非常盛大。


 


我媽興衝衝去參加,可那邊沒給她安排特別的位置。


 


前婆婆隻顧著招待新親家,根本不搭理她。


 


她氣得飯也沒吃,一路哭回來了。


 


哭了幾天,再也不提喬斯遠。


 


她給自己找到了新的寄託——頂著炎炎烈日,為兩個大齡女兒跑公園相親角。


 


她捶著膝蓋向我們訴苦,說大齡也就罷了,其中一個還是離異,讓她吃盡了白眼。


 


我和妹妹不堪其擾。


 


但柳暗花明,我媽自己在那兒找到了第二春。


 


對方比她大十歲,退休金很高,家裡還有三個兒子,五個孫子。


 


她歡欣鼓舞地嫁了,說終於有個男人可以依靠,從此不再管我們的S活。


 


11


 


半年後,我從李齡的公司辭職。


 


我要去做許明瑤的股東兼合伙人。


 


臨走前,我把代碼庫用統一的風格重構了一遍,寫了詳細的入門文檔。


 


就當是送李齡的一份禮物。


 


坐我邊上的小妹妹,說她要跟劉思源結婚了。


 


她嬌羞地低頭:「韻然姐,我也要走了,我懷孕了,有個朋友替我把脈,說是個男孩。」


 


我勸她別放棄工作。


 


她搖搖頭:「我不會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他外公身體不好,盼著見到重孫,我要安心養胎,不能讓老人失望。再說我賺的這一點錢,跟他家的資產比起來,根本啥也不算。」


 


我啞口無言。


 


當年的我,面對妹妹的勸阻,是不是也這麼堅決,這麼一意孤行。


 


我打開提包,裡頭有許明瑤親手設計的一款名片。


 


我抽出一張,誠懇地遞給她:「祝你幸福,如果哪天你還想回到職場,歡迎隨時聯系我。」


 


隔天, 我去取落下的東西,看見那張名片躺在垃圾桶裡。


 


旁邊的工位已經坐了個新來的男孩。


 


他撓著頭, 憨憨地朝我笑。


 


「我本來都入職一家小公司了,這邊又打電話, 說臨時空出了一個校招崗位。」


 


「簡直像天上掉餡餅, 我現在還頭暈暈的呢, 原來那家要我五千塊違約金, 我二話不說就掏出了銀行卡,不帶一點猶豫的。」


 


男孩太興奮了,還告訴我他是雙非畢業, 同期進來的其他人可都是 985,211 呢。


 


我朝他笑笑,鼓勵他好好幹。


 


然後, 我蹲下身子, 把那張名片撿起來。


 


劉思源走過來, 低聲抱歉地講,他得把我的聯系方式全都刪掉。


 


「我老婆懷孕了,她有些敏感, 韻然姐, 見諒。


 


「連郵件也最好不要發,實在有急事,你可以來公司當面找我。


 


「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朋友,真的。」


 


我瞥見他工位上已經擺好了一張婚紗照, 擺擺手, 走開了。


 


後來,我再次遇到那女孩, 是在網上。


 


她用兒子當頭像, 昵稱是「童童媽媽」。


 


身材保持得很好, 在賣減肥藥。


 


評論區跟人吵架,她說:【大街上奔走的牛馬, 也敢嘲笑暖炕上舒服的貓咪?】


 


我明白了什麼叫人各有志。


 


一次聚會,李齡說起當初為何對我有成見。


 


原來, 大學畢業那年, 林皓月想介紹我們認識的。


 


「皓月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 趁著畢業典禮,拉著我過去找你。她說如果想創業, 沒準咱們可以合作。


 


「那年你才二十二歲,一臉興奮地說, 要給喬斯遠生兒子,反正聊什麼話題都往那男人身上拐。林皓月當時的表情跟S了一樣。


 


「我嘲笑了她半年, 這就是你那個非常特別的好朋友嗎?特別在哪裡?」


 


皓月也在場, 笑笑,抿了口煙。


 


我羞愧得抬不起頭。


 


許明瑤替我說話:「誰還沒有點腦子抽筋的時候啊。」


 


我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她順勢貼過來,偎著我的胳膊嘆氣:「我們有那麼多共同愛好,可惜沒從十五歲開始做朋友,靠,這個世界上為什麼要有喬斯遠啊。」


 


我笑著安慰:「咱們還沒到三十歲,參考現在的人均壽命, 樂觀估計,人生不過行至八分之三,沒什麼可惜的。」


 


隻要我們願意。


 


一切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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