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故意在我生日的時候拿了一束引人遐思的紅玫瑰,在眾人起哄的聲音中,他微抬下巴,表情傲然,卻不開口解釋一句。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主動開口,用曖昧的氣氛吊著我,在我被喜悅衝昏頭腦後,他才會不緊不慢地說上一句「別想太多,這不是送你的」,以此打破我所有的幻想。
可惜,現在的我已經不會再對他抱有期待了。
抱著身邊人送的花,我在江辰震驚的目光中微微一笑:
「玫瑰很美,但我,更喜歡洋桔梗。」
1.
酒店的包間裡,一束鮮豔的紅玫瑰擺放在桌子正中間,鮮紅欲滴,美得妖冶。
江辰坐在花束的面前,倚靠在沙發背上,低垂雙眼,把玩著手裡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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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塞!江哥,這玫瑰真漂亮,是要送給誰的啊?」
「還用說嗎?你也不看看今天的主角是誰!」
「也是,是我多嘴了,哈哈!」
周圍人嘻嘻哈哈地討論著那束玫瑰,帶著玫瑰來的江辰卻是一言不發,隻懶懶地刷著手機,任由在場的人隨意想象。
我面上不顯,心底卻暗暗冷笑,果然,又是這樣,江辰真是一點都沒變。
今天是我的生日,像往常一樣,我邀請了許多朋友參加生日聚會,江辰也是其中之一。
朋友們陸續帶著禮物前來,卻隻有江辰,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僅僅是那副帥氣的外表,更是因為那束引人遐思的紅玫瑰。
他明明知道紅玫瑰代表什麼,卻依舊選擇帶著它來參加我的生日聚會,在眾人猜測的議論聲中又保持沉默,任由誤會蔓延。
曾經,我也會因這樣的行為誤會,在他拿著禮物時羞怯地想是不是要送給我。
可惜,從來不是,這些禮物的對象從來就不是我,它們屬於另一個人。
沐月。
江辰隻不過是想要我主動開口詢問,然後再用一句「別想太多,這不是送你的」來打破我所有的幻想,看到我失落窘迫的表情後,又會假意安慰我,承諾以後給我更好的,語氣高高在上,仿佛是給我的恩賜。
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莫過於此。
「不過,都這個時候了,沐月怎麼還沒來?」
「對啊,我以為她會跟江哥一起來呢!」
大嗓門的小松又嚷嚷起來,旁邊的人立刻推了他一下,小松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言,充滿歉意地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哈……」
我絲毫不在意,微笑著回應他們:「沐月不會來了,因為我沒有邀請她。」
小松很驚訝:「啊?為什麼?她不是江哥的……」
「她是江辰的朋友沒錯,但可惜,我跟她不熟。」
江辰的視線投來,我沒有躲避,直直地對上他的雙眼。
江辰扯了扯嘴角,沒說什麼,隨意地移開了目光,重新看起了手機。
真沒意思,還以為他又會說一些抬高沐月的話讓我出醜呢,畢竟這樣的事他也沒少幹過。
2.
三個月前的情人節,江辰在群裡發了條消息:
「今晚老地方見,有事宣布。」
話多的小松直接在群裡問他:「今天?今天可是情人節哎!難不成是要宣布什麼人生大事?」
江辰的回復很簡潔:「對。」
輕飄飄的一個字落下,卻如巨石投入湖面,激起了千層浪,群裡頓時炸開了鍋:
「我靠!不會吧?是我想的那樣嗎?」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情人節還能幹什麼?當然是表白了!」
「表白?江哥要跟誰表白?」
「當然是……」
這時,江辰又出現艾特了我一下:「桑願 今晚不要遲到。」
看到這條消息,我心裡一跳,然後就是蔓延開的喜悅。
群裡更是熱鬧:
「這、這難道是……」
「不會吧,打直球?」
「這還有什麼懸念嗎,直接明牌了!」
我和江辰從初中就一直在一個班級,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是他身邊唯一的女生,他對我的偏愛與例外人盡皆知,喜歡他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隻是江辰性子灑脫,喜歡自由,不喜歡被人束縛,每當有女孩來表白時,他都一臉不耐煩。我知道我跟那些女孩不一樣,但我依舊不想讓他為難,所以我隻好把喜歡藏在心底,不敢說出口。
一直到今天,他發出那條消息後,我以為我終於等到了。
沒錯,這麼特殊的日子,這麼直白的話語,任誰想都是要向我表白。
晚上,我如約來到聚會,看到那束藍色妖姬時有多驚喜,見到江辰身側的女孩時就有多驚嚇。
女孩明眸皓齒,穿著優雅的小香風套裙,長長的黑發隨意地挽在腦後,氣質婉約。她掛著得體的微笑,站在高大的江辰身邊,簡直就是郎才女貌。
我呆呆地看著他們,直接愣在了原地,周圍人也不知道是什麼狀況,隻有小松顫顫地發問:「江哥,這位是?」
江辰溫柔地笑了笑,伸手攬過女孩的肩:「這是我的小青梅,沐月。」
名叫沐月的女孩羞怯地笑了笑,伸出手輕輕捶了捶江辰的手臂:「什麼青梅,我中學可是直接出國了,沒在你身邊陪你。」
江辰毫不在意,眉眼間皆是寵溺:「那你也是我唯一的青梅,這點不會變。」
唯一?
我看著他們,眼前一陣恍惚,原來江辰身邊,除了我,還有別的唯一。
藍色一閃而過,我回過神來,看著江辰拿起那束藍色妖姬,塞到了沐月懷裡:「送你的,慶祝你回來!」
沐月臉紅紅的:「謝謝。」
接著,江辰轉過身向我們挑眉:「沐月膽子小,你們可千萬別欺負她!」
多麼熟悉的話語。八年前,在我因為轉學到陌生地方而害怕時,江辰也是這樣肆意地牽著我的手向他的朋友們介紹我:「這是我的新同桌,桑願,她膽子小,你們可千萬別欺負她!」
沒想到八年之後,時過境遷,這樣的情景還會重現,隻可惜,身邊的人已經不是我。
事發突然,眾人神色各異,小松藏不住事,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像是才注意到我也在場,江辰攬著沐月走過來:「沐月,這是桑願。」
我看著他們走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僵硬著笑容向沐月點了點頭。
沐月嫣然一笑,紅潤的臉愈加漂亮:「我知道,桑桑對吧?阿辰跟我提起過很多次呢,說你就像妹妹一樣陪著他,這麼多年來,我不在他身邊,真是麻煩你照顧他了,謝謝你啊,桑桑妹妹!」
妹妹?誰是他妹妹?
我錯愕地望向江辰,希望他否定這個說法。
江辰沒有看我,他點了點頭,肯定了沐月的說法:「對,我一直把桑桑當成我的親妹妹,桑桑,快叫姐。」
呵,妹妹?
這麼多年的陪伴和照顧,非親非故的妹妹能做到這份上?
我低下頭,看著身上特意挑選過的衣裙,隻覺得諷刺,這一刻,我終於理解了什麼叫自作多情。
我舔他這麼多年,他居然說隻是把我當妹妹?
荒謬!
我扯了扯嘴角,拒絕了他:「我沒有姐。」
江辰狠狠地皺了皺眉,壓著聲音喊我:「就是一聲稱呼而已,桑願,快叫!」
你也知道隻是一聲普通的稱呼,那你還非要我叫,我不叫又能怎樣?
再說了,第一次見面的人,憑什麼就要我管她叫姐?
我撇過頭,沒理他。
我知道,這個時候,也許順著江辰的意思會更好,但我就是突然不想這麼做,我又不是泥人,為什麼隻有我一個人要壓著脾氣?
江辰有些生氣,伸出手來拽我,沐月連忙攔住,露出理解的笑:
「沒關系,沒關系,第一次見面嘛,桑桑可能還不太喜歡我,相處幾天就好了。」
這話聽著怎麼不太對勁,我抬眼看了看沐月,她到底是在緩和氣氛還是在拱火?
不出所料,聽到沐月的話,江辰更生氣,陰沉著臉色瞪我:
「她就是脾氣差,欠教訓!」
眼看氣氛越來越差,周圍人趕緊打圓場:「多大點事兒啊江哥,今天沐月姐回來,別這樣。」
「是啊,再說了,桑桑跟沐月姐也是同歲,叫姐反而不合適了。」
「就是,就是。」
眾人輪番上陣,又是說好話又是勸酒,才把江辰連拉帶哄地扯走。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我靜靜地站在原地,心裡一片荒涼。
江辰從一開始就沒有向我表白的打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的那個青梅,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要在群裡特意艾特我呢?
我頭痛欲裂,蹲在地上苦想了好久也得不出一個答案。
他究竟為什麼這麼對我?
聚會的後半程,我全程神思恍惚,坐在陰暗的角落裡看著燈光下的沐月言笑晏晏,時不時提起她和江辰小時候的趣事。就算說起糗事,江辰也絲毫不生氣,而是一臉溫柔地注視著她,把散落的頭發攏回耳後。
原來他也有對女生這麼溫柔的時候。
整頓飯幾乎食不下咽,我渾渾噩噩地回到閨蜜家,癱在沙發上不起來。
閨蜜已經從小松那裡得知了一切,一邊幫我脫衣服一邊苦口婆心地勸我:「我早就告訴過你,江辰不是什麼好東西,也就你把他當個寶,上趕著當舔狗。」
「可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誰說的?他以前就是這樣,有事就把你叫來,沒事就把你踢走,是你眼瞎。」
我悶在靠枕裡不出聲。
「你就是見過的男人太少了,才會被那個人渣騙得團團轉。」
「我以為他要跟我表白,可是他沒有。」我抬起頭問閨蜜,「他是在等我開口嗎?」
閨蜜一臉恨鐵不成鋼:「他是在等你出醜,小傻逼,快滾去洗澡,我給你燉了豬肚湯,再不喝該涼了。」
我被她趕著泡了個熱水澡,坐在飯桌前喝湯時,閨蜜嘴裡還在念念叨叨:「喝了這頭豬,忘了那頭豬。」
我慢慢地攪著碗裡濃白的湯汁,不合時宜地,我想起了參加學校讀書會時聽到的一句詩。
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
古時痴情的女子識人不清,與情郎私奔卻慘遭拋棄,耽誤了自己的一生。
少時的我不懂愛,模糊中以為那個牽起我手的少年會一直在,他會永遠陪著我,我也會對他不離不棄。
可這終究隻是我的一廂情願。
對江辰來說,那恐怕也隻是一時興起,是沐月走後的孤獨促使他看向了我,隻是一場短暫非必要的遇見,我卻當了真。
一滴水落到湖面,也會蕩起數圈漣漪。
還好現在醒悟不算太晚,總不能真的為了一個人耽誤自己一輩子吧?
我吸了吸鼻子,端起碗,連湯帶菜吃了個一幹二淨。
就這樣吧,江辰,從今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再也沒有關系。
3.
閨蜜的豬肚湯功效當真不一般,喝完的第二天,我神清氣爽,對於江辰的記憶居然真的開始變模糊。
「這個徵兆不錯,」閨蜜煞有其事地拍拍我的肩,「說明你要開始轉運了。」
承她吉言,我瞬間打滿雞血,抱起電腦就衝向圖書館。
從今天起,我要奮發圖強,努力學習,卷S所有人。
情場失意,學業不能失!
一連在圖書館奮鬥多天,我被繁忙的課業席卷,再也無暇去想江辰,情人節那晚的失落與難堪也被衝散,隻剩心中一些說不明的煩亂。
又是一天,我如往常那樣埋頭苦學,一抬頭,發現對面不知何時坐了一個穿黑衣服的男生,正低著頭看書,碎發垂下遮住眉眼,露出的下半張臉皮膚白皙,線條幹淨利落,纖薄而紅潤的嘴唇微微抿起。
即使沒看見全臉也能知道,這個男生一定很好看。
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男生忽然動了動,我連忙收回視線,隨手在作業本上畫了幾筆,裝作一副認真的樣子。
「哗啦——」
是書頁翻動的聲音。
原來是要翻頁。
我舒了口氣,不敢再看。
不一會兒,對面又傳來響動,我抬眼,隻見一個穿白衣服的男生拿著兩杯奶茶坐到黑衣男身旁,把其中一杯遞給了黑衣男。
看來是認識。
穿黑衣服的皮膚白,穿白衣服的皮膚黑,這兩人還挺互補。
白衣男沒帶書,剛坐下就趴在桌子上睡覺,黑衣男見狀直接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你這個年紀是怎麼睡得著的?」
白衣男悄聲回復:「人生無常,該睡就睡。」
沒過一會兒,黑衣男也趴下了。
好一個人生無常,我看著對面齊刷刷趴下的兩人,憋住笑,低下頭繼續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