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霍老爺看看兒子，又看看我爹，突然冷笑："好，既然阮家小姐這麼金貴，那我們霍家也要加碼。"

 

他豎起三根手指："第一，阮家碼頭那三艘新貨輪，得作為嫁妝。第二，婚後阮若依不得插手霍家生意。第三......"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阮二小姐得籤個保證書，永不踏進霍家的大門。"

 

我爹臉色鐵青，我卻笑盈盈地點頭："好呀。"

 

婚事定在三日後，倉促得可笑。

 

我站在阮若依房門外，聽著裡面傳來撕扯布料的聲音。

 

"滾！都給我滾！"

 

阮若依歇斯底裡地尖叫，"我才不要嫁給霍啟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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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門進去，她正把一件嫁衣撕成了兩半。

 

見到我，她抓起梳妝臺上的胭脂盒砸了過來："賤人！都是你害的！"

 

我側身避開，胭脂盒砸在門上，碎成了幾瓣。

 

"姐姐這話說的，難道是我逼你和秦子墨廝混的？"

 

我走到她面前，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去通知秦子墨了，他一定會來搶親的。"

 

阮若依猛地抬頭："真的？"

 

"當然。"

 

我直起身，笑得溫柔，"姐姐這麼愛他，他怎麼會辜負你呢？"

 

她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卻沒注意到我眼中閃過的冷光。

 

婚禮當天，南京路的教堂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阮若依穿著臨時改的嫁衣，腹部已經微微隆起。

 

她不停地往門口張望，顯然在等秦子墨。

 

霍啟鈞站在神父面前，臉色難看得像吞了隻蒼蠅。

 

"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就在這時，教堂大門突然被撞開。

 

"若依！"

 

秦子墨氣喘籲籲地衝進來，"我來帶你走！"

 

阮若依眼前一亮，掀開頭紗就要跑過去。

 

賓客們一片哗然，我娘當場暈了過去。

 

霍啟鈞一把拽住阮若依的手腕："你敢！"

 

秦子墨站在過道中央，張開雙臂："若依，跟我去香江，我發誓這輩子隻對你一個人好！"

 

阮若依淚流滿面，拼命掙扎："放開我！我要跟子墨走！"

 

霍啟鈞SS攥著她，突然冷笑："好啊，那你問問他是不是當了大東舞廳的小桃紅的姘頭！"

 

秦子墨見醜事被揭露，突然轉身就往門外跑。

 

"子墨！"

 

阮若依撕心裂肺地喊。

 

秦子墨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教堂。

 

霍啟鈞一把扯過阮若依，咬牙切齒道："現在，你給我老老實實完婚！"

 

阮若依面如S灰，像個木偶一樣被拖回了神父面前。

 

我坐在第一排，輕輕鼓起了掌。

 

5

 

婚禮後的一個月，我讓翠兒備了份厚禮，親自去了趟霍公館。

 

管家引我進門時，霍啟鈞正坐在客廳裡喝酒，領帶松松垮垮地掛在脖子上，眼下兩片青黑。

 

茶幾上橫七豎八倒著幾個空酒瓶，煙灰缸裡堆滿了煙頭。

 

"稀客啊。"

 

他抬頭瞥了我一眼，聲音沙啞，"不是籤了保證書不進霍家大門嗎？"

 

我把禮盒放在桌上："聽說姐姐身子不適，我來看看。"

 

霍啟鈞冷笑一聲："她在樓上，你自己去吧。"

 

我轉身上樓，聽見他在背後又開了一瓶酒。

 

阮若依的臥室門半掩著，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我推門進去，差點沒認出床上那個人。

 

才短短一個月，阮若依就像變了個人。

 

她臉頰凹陷，眼睛大得嚇人，可肚子卻詭異地隆起，像塞了個小皮球。

 

被子下的手腕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皮膚蒼白得能看見底下青紫色的血管。

 

"你......"

 

她看見我，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突然劇烈咳嗽。

 

我走到床邊坐下，順手拿起床頭的水杯遞給她："姐姐怎麼病成這樣？"

 

阮若依打翻水杯，水濺了我一身："滾！不用你假好心！"

 

我慢條斯理地擦著裙子上的水漬："聽說秦子墨上星期就坐船去香江了，帶著仙樂門的一個舞女。"

 

阮若依的指甲掐進了手心："你胡說！"

 

"姐姐不信？"

 

我從手袋裡掏出一張船票存根，"這是他臨走前賣給黃牛的二等艙票，我特意買來給你當紀念。"

 

她一把搶過船票，手指發抖地盯著上面的日期和名字，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我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別難過，至少......霍啟鈞還願意要你啊。"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她的心裡。

 

阮若依猛地抬頭，眼裡全是恨意："是你！都是你設計的！"

 

"我哪有這麼大本事？"

 

我笑著站起身，"藥是你自己吃的，秦子墨是你自己挑的，就連嫁給霍啟鈞，也是你親口答應的。"

 

阮若依抓起枕頭砸向我："我要告訴所有人！那藥是你下的！"

 

"說啊。"

 

我輕松接住枕頭，"看看誰會信一個聲名狼藉的蕩婦。"

 

她渾身發抖，突然捂住肚子呻吟起來。

 

我冷眼看著她疼得蜷成一團，直到門外傳來腳步聲，才換上驚慌的表情："姐姐你怎麼了？快來人啊！"

 

霍啟鈞衝進來時，阮若依已經疼暈過去了。

 

"怎麼回事？"他厲聲問。

 

我紅著眼眶搖頭："我也不知道，姐姐突然就喊肚子疼......"

 

霍啟鈞一把推開我，抱起阮若依就往外跑："備車！去醫院！"

 

我跟著他們下樓，看著汽車絕塵而去，這才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上沾到的冷汗。

 

楊大夫說過，那藥會讓人在三個月內形銷骨立。

 

現在看來，藥效比預計的還要猛。

 

仁濟醫院的走廊上，霍啟鈞煩躁地踱著步。

 

醫生終於從診室出來，摘下口罩："霍先生，您太太的情況很特殊。"

 

"孩子怎麼樣？"霍啟鈞問。

 

醫生神色古怪："胎兒發育異常迅速，但母體極度營養不良。照這樣下去，恐怕......"

 

"保大人還是保孩子？"霍啟鈞打斷他。

 

我在旁邊裝作驚訝的樣子。

 

醫生搖頭："不是這個問題。以您太太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承受不了生產。如果強行保胎，很可能......"

 

"我要孩子。"霍啟鈞冷冷地說。

 

醫生愣住了："可是......"

 

"多少錢都行。"

 

霍啟鈞盯著診室的門，"這孩子必須生下來。"

 

我站在陰影裡，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好一個痴情種。

 

前世他為阮若依要我性命，今生卻要拿她的命換一個野種。

 

回到霍公館已是深夜。

 

阮若依被安置在臥室裡，昏睡不醒。

 

霍啟鈞坐在客廳，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你不去看看姐姐？"我問。

 

他抬頭看我，眼裡布滿血絲："你現在滿意了？"

 

"這話該我問你。"

 

我在他對面坐下，"明知道孩子不是你的，為什麼還要堅持娶她？"

 

霍啟鈞捏緊酒杯："與你無關。"

 

"因為我揭穿了她的真面目，你恨我，對不對？"

 

我輕聲道，"你寧願娶一個懷了別人孩子的女人，也要報復我。"

 

酒杯砰地砸在了牆上，碎片四濺。

 

"滾出去！"霍啟鈞怒吼。

 

我站起身，臨走前丟下一句："對了，我昨天在碼頭見到秦子墨了。他讓我給姐姐帶句話，他說多謝那一千大洋。"

 

霍啟鈞猛地僵住："什麼一千大洋？"

 

"咦？姐姐沒告訴你嗎？"

 

我故作驚訝，"她偷偷變賣首飾給秦子墨湊的路費啊。"

 

這當然是謊話。

 

但有什麼關系呢？反正阮若依再也醒不過來說清楚了。

 

6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去了霍公館。

 

我來到阮若依的臥室，坐在床邊削著蘋果，刀鋒在果肉上劃出完美的螺旋。

 

阮若依盯著我手上的動作，幹裂的嘴唇動了動："你到底想幹什麼？"

 

蘋果皮啪地斷在了盤子裡。

 

"姐姐知道嗎？"

 

我把蘋果遞給她，"霍啟鈞昨天去見了秦子墨。"

 

阮若依猛地撐起身子："不可能！子墨明明去了香江！"

 

"他回來了。"我輕笑一聲，"聽說是在澳門賭場輸光了錢，又想起上海還有個蠢女人等著他。"

 

阮若依渾身發抖，"他們......說了什麼？"

 

"霍啟鈞給了他一筆錢。"我湊近她耳邊，"條件是永遠別再出現在你面前。"

 

"你騙人！"阮若依尖叫起來，"他不會這麼做！"

 

我聳聳肩："信不信由你。不過......"

 

我從手袋裡取出一個小紙包，"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阮若依警惕地盯著那個紙包。

 

"砒霜。"

 

我輕聲說，"和當初你準備用來假S的一模一樣。"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

 

"霍啟鈞書房抽屜裡藏了不少。"

 

我把紙包放在床頭櫃上，"你說......他打算用在誰身上？"

 

阮若依的臉瞬間慘白。

 

三天後，霍公館的管家匆匆跑來阮家。

 

"二小姐，不好了！老爺突然吐血昏倒，大小姐非說是您下的毒！"

 

我放下茶杯，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角："走吧，去看看。"

 

霍啟鈞躺在臥室床上，嘴角還掛著血漬，幾個大夫圍在旁邊手忙腳亂。

 

阮若依縮在牆角，一見我就撲了過來："你這個賤人！竟敢對啟鈞下毒！"

 

我側身避開，她踉跄著摔在地上。

 

"姐姐糊塗了？"

 

我看向床上的霍啟鈞，"這不是很明顯嗎？毒是你下的啊。"

 

阮若依瞪大眼睛："你胡說什麼！"

 

我走到床頭，從霍啟鈞枕頭底下摸出那個熟悉的紙包："奇怪，這砒霜怎麼在姐夫枕頭下？"

 

說完，我轉向大夫，"能查出毒是怎麼下的嗎？"

 

老大夫擦了擦汗："看症狀，應該是摻在參湯裡......"

 

"參湯？"

 

我故作驚訝，"那不是姐姐每天親自熬給姐夫喝的嗎？"

 

阮若依如遭雷擊，突然反應過來："是你！是你把砒霜放藥材裡的！"

 

"姐姐又冤枉我。"

 

我嘆了口氣，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今早門房收到的，姐姐看看？"

 

信紙上，秦子墨潦草的字跡寫著："若依，我已買通霍家下人，明日醜時後門接應。記住，先解決霍啟鈞。"

 

滿屋子人倒吸一口涼氣。

 

"不！這不是子墨寫的！"

 

阮若依瘋了一樣撕碎信紙，"是阮清歡偽造的！"

 

我委屈地看向幾位大夫："姐姐病得這樣重，都說起胡話來了。"

 

老大夫們交換了個眼神，其中一人低聲道："霍太太怕是癔症發作了......"

 

就在這時，床上的霍啟鈞突然睜開眼睛，SS盯著阮若依："賤人......"

 

阮若依癱坐在地上，整個人抖得像篩糠："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站在人群後，輕輕勾起了嘴角。

 

巡捕房的人來得很快。

 

阮若依被拖走時，還在聲嘶力竭地喊："是阮清歡害我！是她把砒霜放裡面的！"

 

探長不耐煩地擺手："瘋話連篇，帶走！"

 

我站在臺階上目送警車遠去，轉身回到霍啟鈞床前。

 

他已經能坐起來了，正喝著丫鬟喂的藥。

 

"姐夫感覺如何？"我問。

 

霍啟鈞冷冷地看著我："你滿意了？"

 

我接過藥碗，揮手讓丫鬟退下："這話該我問你，明知姐姐心裡隻有秦子墨，還非要娶她，現在落得這個下場......"

 

"閉嘴！"

 

霍啟鈞一把打翻藥碗，"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

 

瓷碗摔得粉碎，褐色的藥汁濺在了地毯上。

 

我慢條斯理地擦著手："姐夫慎言。現在全上海都知道，是阮若依為了情夫對你下毒。"

 

我湊近他耳邊，"你說，法官會信一個瘋女人的話，還是信我這個救命恩人？"

 

霍啟鈞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歸於S灰般的平靜。

 

"你想要什麼？"他啞著嗓子問。

 

我直起身，環顧這間豪華的臥室："聽說霍家船運最近不太景氣？不如......讓我來幫幫你？"

 

7

 

從霍公館出來後，我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車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濃鬱的香水味撲面而來。

 

秦子墨翹著二郎腿坐在後座，手指間夾著雪茄："阮二小姐好手段。"

 

我示意司機開車，從手袋裡取出一張支票遞過去："這是尾款，明天就離開上海。"

 

他接過支票，笑道："五千大洋，阮二小姐果然爽快。"

 

"不過......"

 

他突然湊近，"我改主意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霍家那點破事全上海都知道了。"

 

他咧嘴一笑，"我突然覺得，當個霍家遺孀的情夫，比拿錢跑路有意思多了。"

 

汽車駛過外灘，黃浦江上的貨輪鳴著汽笛。

 

我搖下車窗，讓夜風吹散車廂裡的煙味："你知道上一個威脅我的人在哪嗎？"

 

秦子墨笑容僵了僵："嚇唬我？"

 

"在蘇州河底。"

 

我輕聲說，"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他臉色變了，雪茄從指間掉落："你......"

 

"停車。"

 

我吩咐司機。

 

車還沒停穩，我就推開了車門，"滾下去。"

 

秦子墨狼狽地鑽出車子，我讓司機當著他的面碾過那支掉落的雪茄。後視鏡裡，他站在馬路中間，臉色煞白。

 

兩天後。

 

霍公館燈火通明。

 

我剛邁進客廳，一個茶杯就砸碎在腳邊。

 

"賤人！你還有臉來！"

 

霍啟鈞的二叔霍振業拍案而起，"啟鈞還沒S呢，你就敢勾結外人謀奪家產？"

 

霍家七大姑八大姨擠滿了客廳，個個橫眉冷對。

 

我慢悠悠地繞過碎瓷片："二叔這話說的，我可是救了姐夫一命。"

 

"放屁！"

 

霍振業甩出一疊文件，"這是什麼？啟鈞昏迷期間，你偷偷轉移了三艘貨輪！"

 

我接過文件翻了翻："合法買賣而已。"抬頭看向樓梯口，"對吧，姐夫？"

 

霍啟鈞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那裡。

 

他扶著欄杆慢慢走下來："二叔，是我同意清歡接手船運的。"

 

滿屋子人哗然。

 

霍振業不敢置信："你瘋了？那是霍家根基！"

 

"我現在這個樣子......"

 

霍啟鈞咳嗽兩聲，"總要有人打理生意。"

 

我適時地遞上一杯參茶："姐夫說得對。再說了……"

 

我掃視滿屋子人，"總比被某些人掏空強。"

 

霍振業臉色鐵青："你什麼意思？"

 

我從容地取出另一疊文件："過去半年，二叔從公司賬上挪用了十二萬大洋。需要我念明細嗎？"

 

客廳瞬間鴉雀無聲。

 

霍啟鈞猛地看向他二叔："真的？"

 

霍振業額頭冒汗："啟鈞，你聽我解釋......"

 

"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