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前深夜的互訴衷腸,成了他刺向我的利刃。


 


可惜,他說錯了一件事。


 


我已經得到了這世間最驚豔的愛。


 


而我也終於認識到一個殘酷的真相。


 


裴衍,他永遠也代替不了我心中的那個人。


 


他們,雖然頂著一樣的臉。


 


可還是,天差地別。


 


葉念竹約我在酒樓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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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也終於知曉了當年真相。


 


「是大皇子。」


 


「他為了儲君之位,阻礙糧草運送,拖延援軍,裴將軍被生生拖S在了那座孤城。」


 


「就差一天,隻差一天啊,裴將軍就能力挽狂瀾,救下整座城的人,包括他自己。」


 


「裴將軍是個英雄,可他臨S前一直念叨,他在這個世界上隻愧對一人。」


 


「他說,夫人是明珠,他有幸見識到這顆明珠最光輝奪目的樣子。可他太自私了,夫人本能大有所為,他自私地用情愛拴住夫人,隻能讓您做見不得光的幕僚。」


 


「是他對不起夫人,讓明珠蒙塵,此後,天地光闊,唯願夫人得大自在,不被任何東西束縛,更不要惦念他。」


 


我捂著臉,早已泣不成聲。


 


哪裡是他自私。


 


是他將我從暗無天日中解救。


 


我母親生我後難產離世,父親將一切罪過怪在我身上。


 


我是嫡女,過得卻不如街頭乞兒有尊嚴。


 


環繞在我周圍的,隻有惡意與怨懟。


 


我自生下來,便不被祝福。


 


是他看見了我,帶我出苦海,帶我見天地,帶我戀紅塵。


 


他予我幕僚之位,讓我有尊嚴地換口飯吃。


 


也是他讓我意識到,有人愛我,我值得被愛。


 


我的裴衡,是個英雄。


 


他從始至終都無意儲君之位,隻願山河無恙,百姓安寧。


 


可他還是S在了權利的角逐中。


 


葉念竹遞過來一張帕子。


 


「其實,大皇子不一定是背後主謀。」


 


「他向來耽於玩樂,對儲君之位沒那麼大執念,不至於害S自己的親兄弟。」


 


「他的印符向來由他的夫人保管,也就是,楚清音。」


 


原來如此。


 


那便說得通了。


 


8


 


怪不得楚清音拼著名聲盡毀,也要嫁給大皇子。


 


怪不得在我助裴衍坐上太子位後,大皇子不久便去了。


 


她對後位的執念,令人膽顫。


 


我渾渾噩噩,實在走不穩,葉念竹隻能扶著我出酒樓。


 


還未走遠,身後傳來怒喝。


 


「你們在做什麼!」


 


裴衍怒不可遏,盯著葉念竹扶我的那隻手。


 


而我,在看到他一旁的楚清音時,渾身血液凝滯。


 


我掙脫葉念竹,搖晃著走向她。


 


也許被我眼神嚇到,楚清音斂起幸災樂禍,往裴衍身後縮了縮。


 


裴衍攔住我。


 


「你想幹什麼?」


 


我置若罔聞,視線落在楚清音的脖頸、喉管和心髒位置。


 


她該S,我要S了她。


 


裴衍一把扯住我腕子,力度大得嚇人。


 


「我在問你話呢,沈卿戈!你是聾了還是瞎了!」


 


葉念竹看著我青紫的腕子,皺了皺眉。


 


「還請陛下贖罪,沈姑娘近日心緒不佳,有失禮之處,由末將擔待。」


 


這話像踩中了裴衍的尾巴,他突然暴跳如雷。


 


「我在跟她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求情了!」


 


他轉頭,猩紅著眼,猛地捏住我下巴。


 


「好啊沈卿戈,怪不得急著和離,原來是有了新恩客。」


 


「我從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下賤浪蕩,你跟青樓的妓有什麼區別!」


 


我疼得眼淚直流,理智終於回籠。


 


我偏過頭,不願跟他吵。


 


可我漠然的態度再次刺痛了他。


 


裴衍勾起一抹惡劣的笑。


 


「你不是要擔待嗎,好啊,那你就去S吧。」


 


話音剛落,長劍橫在葉念竹咽喉。


 


這一舉動不止我,連楚清音都愣住了。


 


我慌亂得口不擇言。


 


「你瘋了?!」


 


當街斬S朝廷大將,我從前教他的為君之道,全都進了狗肚子裡。


 


可無論我怎麼罵,怎麼勸,怎麼跟他講道理,他都不為所動。


 


眼見那把劍就要沒入咽喉,我終於軟下膝蓋,顫抖著向他求情。


 


我不斷磕頭,不斷求他開恩。


 


就如那日在殿上一樣。


 


我再次屈服在權勢之下。


 


裴衍垂眸,言語間充滿了上位者的不屑。


 


「我還以為,你不會為任何人折了這傲骨呢。」


 


「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把我拎到楚清音面前。


 


「清音方才被你嚇到,你的情郎活不活得了,要看她。」


 


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我垂著頭,遲遲未動。


 


楚清音為難道。


 


「沈姐姐沒有悔過之心,我也很難辦啊。」


 


「S了吧。」


 


屈辱壓在我心頭,讓我喘不上氣。


 


那把劍橫在葉念竹咽喉,也橫在我咽喉。


 


那把劍,叫權力。


 


終於,劍落下的前一刻,我伏地叩首。


 


「妾,聽憑楚姑娘處置。」


 


楚清音指著馬車嬌笑連連。


 


「我缺個馬車凳,沈姐姐做我的凳子可好?」


 


於是,我伏身埋首,成了楚清音的腳下梯。


 


裴衍臨走前似乎還想說什麼,可他躊躇許久,最終揚長而去。


 


葉念竹見我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想過來扶我。


 


我掙脫他,望著地上的車轍印,像兜頭澆下一盆涼水。


 


渾身冷得可怕。


 


方才,我清楚地看見了裴衍眉眼間的暴虐。


 


這無疑是在告訴我。


 


我這些年傾盡心血。


 


卻將一個剛愎自用、暴虐無道的傻瓜推上了帝王之座。


 


我趕在秋獵前,給葉念竹做了一副護膝。


 


我讓他貼身穿著,尤其在裴衍面前。


 


果然,秋獵剛結束,葉念竹便一瘸一拐找到我。


 


我有些歉意地遞給他一瓶金瘡藥。


 


他卻一臉興高採烈。


 


「隻要能替裴將軍報仇,這點皮外傷算什麼!」


 


「你是沒看見陛下失態的樣子,他竟然追著問我護膝哪來的,還要搶走那副護膝。」


 


「我自是沒給,挨了一頓板子,大臣們勸著他才罷休。」


 


沒給就好。


 


沒給,他才知道自己棄如敝履的東西,正是別人視若珍寶的。


 


沒過多久,裴衍破天荒地來了太子府。


 


他滿腹心事,在門前徘徊良久才肯進。


 


正巧撞見我一身碧衣,神情專注地放著紙鳶。


 


我的腰被人從後面摟住,裴衍臉上是少有的溫情。


 


「教過你多少次,逆著風紙鳶才能飛得高。」


 


他的手覆在我手上,理所當然地收線放線。


 


而我迅速跟他拉開距離,神情淡淡。


 


「我們已經和離,殿下請自重。」


 


「你就這麼急著跟我撇清關系,好跟你那個情郎濃情蜜意?」


 


「陛下為何這麼說,不是你先棄了我嗎。」


 


他斂眸垂首,這是自他稱帝後,第一次在我面前展露情緒。


 


「這並非我本意,我隻是想彌補她。」


 


「我也不知道一切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自我坐上了這個位置,所有人都在逼我。」


 


換作從前,我早就將他抱在懷中,溫聲告訴他我不在乎,再耐心地聽他抱怨個把鍾頭。


 


可如今。


 


「誰逼你了?」


 


「關我屁事。」


 


我坐在石凳上自顧自研究起了棋譜。


 


留他在風中破碎又凌亂。


 


終於,他臉漲得通紅,才支支吾吾。


 


「今年秋日格外涼,我的腿這兩日痛得厲害。」


 


「所以呢?」


 


許是被我逼急了,他惱羞成怒。


 


「為何連那個葉念竹都有你做的護膝,我卻沒收到!」


 


我嗤笑。


 


「楚清音連聖旨都能造假,區區護膝做不來嗎。」


 


「她那般柔弱,哪做得來這些東西!」


 


我不柔弱,我身強力壯,我天生就該做這些下人的活。


 


我譏諷地捏起棋子。


 


「贏了我,送你。」


 


他起初不屑一顧,幾回合過後,神情嚴肅起來。


 


而我漫不經心間,便S得他片甲不留。


 


早便說了,裴衍從不是做帝王的料。


 


他自小沒經過悉心培養,其實連皇子都不夠格。


 


可他心高氣傲,自負又自卑,怎肯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從前他能贏,都靠我千方百計讓著、哄著,設局讓他。


 


現在,我才懶得費功夫。


 


裴衍不服氣,一連下了幾局。


 


輸得一塌糊塗。


 


他卻入了迷,遲遲不願離開。


 


9


 


期間,他想方設法同我搭話。


 


在我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話中,他眼中興味愈發濃厚。


 


直到深夜,侍衛們終於客客氣氣送走了他。


 


見他戀戀不舍,三步一回頭。


 


我勾唇,同隱匿在夜色中的身影道。


 


「今日之事,傳揚出去。」


 


「便說,帝王回心轉意,與糟糠妻不離不棄。」


 


楚清音終於坐不住了,約我去宮中賞菊。


 


同去的,還有一眾貴婦人。


 


御花園裡,她們兜著圈子罵我人老珠黃,痴心妄想。


 


我不以為意,甚至有些想笑。


 


這些人翻來覆去也隻會罵這些毫無用處的東西。


 


什麼容顏,年齡,情愛,她們以為失去這些,便足夠瓦解一個人。


 


可這些攻擊於我而言,像念經一樣不入耳。


 


直到拐角處,楚清音攔住了我。


 


「沈卿戈,你以為散布些謠言,便能坐上那中宮之位?未免異想天開了些。」


 


「我與你不同,我在他最暗無天日時救了他,我是他年少的光和救贖,他的心隻會在我身上。」


 


「就算他偶爾想起你又如何,像你這樣的,後宮裡成百上千。而我隻有一個,我才是他最後的歸宿,才是後宮的主,你永遠也替代不了我。」


 


她漫不經心地折下一枝菊,扔到我腳邊。


 


「勸你收起那些心思,阻礙我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她似乎想起什麼,捂嘴輕笑起來。


 


「誰都不例外,誰都,得S。」


 


她志得意滿,目空一切。


 


我彎腰撿起了那枝凋零的菊。


 


就在她以為我妥協了時。


 


我將枝葉簪於發間。


 


「不,你錯了。」


 


「青梅竹馬與糟糠之妻,沒有本質區別。」


 


「我當初逼著他學帝王之道,你便是少年情意,嬌俏可人。可你如今逼著他立後,我便成了相敬如賓,善解人意。」


 


「他已經成了帝王,可是楚清音,後位空懸,你忍得住嗎。」


 


這話如同扼住了她咽喉,楚清音的臉迅速蒼白下去。


 


可還不夠。


 


「你或許還不知道,裴衍的奏章,全都送到了太子府。」


 


「每日呈上來的奏章,他先讓我過目。」


 


楚清音那張嬌俏的臉變得扭曲。


 


她方才的虛張聲勢,被我撕得粉碎。


 


她在發抖。


 


我知道她在怕什麼。


 


她圖謀中宮之位,所倚仗的,不過帝王的年少情意。


 


而我,輕而易舉便能染指她最在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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