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說,我是永安侯最寵愛的女人。
他曾許我鳳冠霞帔,十裡紅妝。
發誓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結果新婚那晚他卻進了白月光的屋子。
他說:「隻要你開口,我就留下。」
我終於不想再等他了。
半月後,我的系統就要帶我回家了,什麼都不會給他留下。
後來啊,那麼驕傲的侯爺一夜白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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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結束繁雜的婚禮流程,我終於坐在了喜床上,得以喘息。
我本想取下這厚重的鳳冠,結果被喜婆告知於理不合,會影響夫妻感情。
於是我隻能忍著酸痛支稜著脖頸,期盼周文敬快點進來。
月上中天,我已經困意連連,卻遲遲不見周文敬的身影。
「姑娘,要不我去看看情況吧?」蓮蓉溫聲說道。
「不對,現在該改口叫夫人了,嘻嘻。」
我強忍著羞意,笑罵道:「好啦,就你多嘴,還不快去。」
沒多久,就傳來她略帶氣憤的聲音:「夫人,方巧鶯突發心疾,侯爺去她的屋子了。」
我用力扯下紅蓋頭,上面精心縫制的南海珍珠砸落在地上,嘀嗒作響。
雙喜貼窗,紅燭高照,映得我如同一位無所遁形的小醜。
喜婆有眼力見的退下。
「夫人,這新婚之夜,侯爺卻去了別人的房間,明日傳出去會被笑話的,我去請侯爺回來吧。」
我苦笑著搖頭。
新婚之夜,他還要去照顧他的白月光,棄我於不顧。
我的人生大事,在他眼裡,恐怕不及方巧鶯萬分之一重要吧。
「滋滋滋。」一陣電磁嘈雜聲響起。
「宿主,十年了,你準備好回家了嗎?」
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十年了啊,我都快忘了……
「系統……我舍不得他。」
縱然他在我們的新婚之夜照顧著另一個女人,我仍然舍不得他。
系統獨自離開了,走之前它告訴我如果後悔了就喊它,他來接我回家。
我信誓旦旦地認為不會有那麼一天。
2
剛被系統綁定穿到周朝時,我才十三歲。
系統說它是來古代收集資料的,結果穿越時空時不小心綁定了我,它讓我等十年,恢復能量就送我回家,剛給我找好身體,系統就陷入了休眠。
孤身一人身處異世,我又自小膽小,整個人惶恐無措。
流浪了很長一段時間,餓得受不了的時候與乞兒搶食,還被狗追趕。
周文敬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我的。
他帶我回侯府,給我衣穿,與我飯食。
我始終念著他的恩情。
所以在侯府落難,家破人亡時,我帶著周文敬一路上東躲西藏逃到了遂州。
相伴十載,相許三年。
他說要讀書為侯府翻案,所以我不分晝夜出門擺攤給他掙束脩。
怕他天寒受涼,我觍著臉給隔壁嬸子洗了一個月的衣裳,換來一些不要的碎棉花。
為怕營養跟不上,我在藥房做小工偷偷學一些基本藥理。
……
無數個夜晚裡,我們汲取彼此的溫暖。
他時常摩挲我布滿粗繭的手,眼眶發紅。
他說:「阿鳶,你與世間女子都不一樣,這輩子我絕不負你。」
後來他終於如願以償,成功為侯府翻案,被聖上封為信任永安侯。
為侯府翻案那天,他高興的落了淚。
他說:「阿鳶,我終於為父母平反了,我們終於可以有個家了。」
我開心的睡不著覺。
他描述的未來那樣美好,我想,即使系統要送我回家,我也不願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是在方巧鶯出現後。
侯府落難前,方巧鶯偷偷找Ṱŭ⁵過周文敬,給了幾錠銀子,讓他逃命。
她在周文敬心裡始終有一席之地。
更何況她比我年輕,柔嫩的雙手沒有幹粗活而出現的繭子,嬌美的臉頰也沒有經歷過起早貪黑的滄桑。
漸漸地,周文敬對我越來越敷衍。
我多次質問他,他也隻說:「鶯兒是母親唯一的後輩了,總歸要善待她。」
「我們這麼多年了,我對你怎麼樣你還不清楚嗎?」
正是因為太清楚,我才知道周文敬變心了。
可今晚是我的新婚夜,無論怎樣,他都不該不給我這個臉面。
3
第二天一早,方巧鶯來給我請安。
「姐姐見諒,妹妹身子疲乏起晚了,侯爺昨晚也是太勇猛了些。」
她特意穿了一件低領杏花絲羅裙,露出布滿吻痕的鎖骨,眼裡滿是得意。
我捏緊掌心,努力平復眼睛湧上來的酸澀感。
「方姑娘何必惺惺作態,也不必叫我姐姐,我娘可沒有生出這等不要臉的女子。」
「姐姐何必這樣說話,很快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昨晚侯爺聽說我心疾犯了,他就毫不猶豫地拋下你來找我,你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我用力閉了閉眼睛,理智讓我壓下自己顫抖的聲音:「那又如何?隻要我還在,你始終是妾,妾者,奴僕也。」
她氣急敗壞,眼眸一轉,拿起桌上的茶水就往頭上一澆。
「姐姐,你說話何必如此傷人,鶯兒自知身份卑賤,是萬萬不敢肖想侯夫人位置的。ţṻ⁾」
她撲通跪下:「求姐姐不要趕我走,鶯兒日後自會離侯爺遠遠的。」
周文敬甫一進門,見到的就是方巧鶯渾身湿透,楚楚可憐跪在地上向我求饒。
「鶯兒。」
他幾乎想也沒想,怒火衝天地衝我揚了巴掌。
「施以鳶,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惡毒。」
我的心涼了半截,適才努力平復的酸澀感怎麼也下不去。
我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以前那個視我如命,在我生病為我翻山越嶺找草藥的人。
會對我動手。
周文敬見我嘴角出血,眼裡閃過一絲動容:「阿鳶……」
剛要抬手摸上來,下一秒,背後傳來方巧鶯虛弱的呻吟聲。
注意力瞬間被轉移。
他跑過去安撫她,而後看著我,神情全是淡漠疏離。
「阿鳶,鶯兒家族是受侯府連累,我對她有愧,如今她隻身一人,你不能欺負她。」
「更何況我年少時曾受她恩情,定是要護她周全的。」
「你若是再動她一下,盡管試試。」
他抱著方巧鶯離開時,看了眼丟在桌上的鞋底,又看了看我長滿繭的手指。
「別納鞋底了,這麼多年了,還是笨手笨腳的。」
4
以前他上學要走十裡路,鞋子經常壞ṱū⁻。
我一個嬌生慣養的中學生,哪裡會這些針線活兒,可是又沒有銀錢買,沒法,我隻能自己瞎琢磨。
第一雙鞋底繡出來的時候,我的手指被他包成了木乃伊,還心疼得直掉眼淚。
他說我以後納的每一雙鞋底,他都要用妝奁保存起來,以後放進棺椁裡。
如今,他卻不要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我心裡抽離,隨著周文敬的背影越走越遠。
他的衣角卷著風,消失在門前。
雪落在我肩上,耳畔隻剩風霜呼嘯。
我記得,周文敬說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時也是在這樣一個大雪紛飛的早晨。
我揉揉眼睛,把眼淚化在手背上。
撿起桌上的鞋底,泄憤一樣用剪刀剪碎,不小心又給手戳出個洞來。
血滋滋往外冒,真的好疼啊……
蓮蓉擔憂的看著我:「夫人,先給手上藥吧。」
我忍著哽咽,若無其事道:「先去給我拿點吃的吧,我餓了。」
沒多久,蓮蓉低著頭提著食盒回來。
往常每次領膳食回來,蓮蓉都會興衝衝的報菜名,這次卻安靜的出奇。
我打開食盒,裡面是已經凝固了的炝炒青菜,一疊鹹菜和一碗粥。
看著我詫異的眼神,蓮蓉捂著臉頰帶著哭腔:「夫人,方巧鶯他們欺負人。」
原是方才蓮蓉去廚房領早膳時,碰巧遇見了方巧鶯的丫鬟,她二話不說搶走了本該是我的食物,還給了蓮蓉一巴掌。
我怒氣衝衝,二話不說帶著蓮蓉到了芳心院。
「你憑什麼打蓮蓉?」我一見面就給了方巧鶯一巴掌。
「那麼喜歡打人嗎,今天讓你被打個夠。」
我實在是太生氣了,以致失了理智。
我初見蓮蓉時她正好在與一個乞兒搶食,讓我想起了初到周朝的自己,於是就問她是否願意跟著我。
許是以前的我太過可憐,不自覺的想要在蓮蓉身上彌補回來,因此雖然她以丫鬟自居,可實際我們有姐妹之情。
「夫人,夠了夠了,侯爺回來會怪罪的。」
蓮蓉哭著抱著我的腰,我理智回籠,看著方巧鶯高腫起來的臉頰,心中鬱氣稍解。
她雙目怨恨,那眼神恨不得將我剝皮削骨。
「你會後悔的!施以鳶!」她叫囂著暈了過去。
5
在一片兵荒馬亂中,我回了院子,等著周文敬的興師問罪。
不一會兒,周文敬來了。
他一臉平靜,但我知道,這通常是他發怒前的徵兆。
「施以鳶,我不是讓你別再欺負鶯兒嗎?沒想到你與這世間女子都一樣,沒什麼不同。」
「當初若不是與鶯兒錯過,侯夫人的位置哪輪得到你來坐?」
他說如不是與方巧鶯錯過,輪不到我做侯夫人……
我像是被人當頭棒喝,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湧上心頭。
「鶯兒大度,她不怪你,雖然鶯兒生性善良,但這不是你欺負她的理由,她喜歡你手上的镯子,你就把這個給她賠罪吧。」
「還有,以後你沒事就別出這個院子了。」
「方巧鶯喜歡的東西,我就一定要讓給她嗎?」
「在你眼裡,我佔了她本該有的位置,我就一定要吞聲忍氣嗎?」
「你可以把你的東西都給她,可是镯子卻是我的,你憑什麼來指手畫腳?」
我散著頭發,哭著踢打周文敬,將他往屋外推。
「你走,我再也不要見你了,你走!」
周文敬轉身強硬地抱住我,把我禁錮在懷裡。
惱怒道:「你手不疼麼?在鬧什麼?不過是一個镯子罷了,我去搜尋新的給你不行麼?」
那不是一個镯子!
周文敬,她不隻是一個镯子!
你忘了麼?
它是我僅剩的我的故鄉,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家啊。
可現在,這唯一的念想也要被搶走了。
周圍的一切忽然很不真切,虛虛實實,我竟分不清了。
恍惚間我看見一個穿著青衣白袍的少年朝我奔來,笑著牽起我的手。
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那年我們十指相扣,以為誓言即是永遠。
可惜如今,終不似,少年遊。
6
我醒來時,周文敬已經離開了。
镯子還在我手上戴著,周文敬還是沒有把它拿走。
蓮蓉候在一旁,見我醒來,興高採烈地說道:「夫人,你有喜啦,已經一個月呢!」
我懷孕了?
我和這個世界終於有了一絲絲聯系嗎?
我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我小心翼翼的捂著肚子,隻覺得腦子裡亂哄哄的,好一陣子才緩和過來。
突然感覺這日子有了盼頭。
「周文敬知道嗎?」即使故作鎮定,聲音還是帶了一點喜色。
這是我和他的孩子,盼了很多年的孩子。
他是男孩還是女孩?長得像我還是像他?
「還沒來得及說。」蓮蓉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心裡有了猜想,冷哼一聲:「不必顧忌,直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