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分明什麼都不缺,卻點名要我隨身那枚玉佩。


一條人命,一個身外之物。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我選的人命。


 


就這樣,宮女跟著我回了景春宮,改名為秀荷。


 


10.


 


翌日。


 


一牆之隔的周答應被內務府拖走的慘叫聲驚醒了我。


 


秀荷急匆匆小跑進來,喘著氣說:「周答應不想去殉葬,就被直接綁著四肢,堵上嘴,丟進了轎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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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些被帶走的主子都聚在琳琅閣,不得出來,一人賜一白綾,擇一個日子,等她們斷氣後就要隨著皇上棺柩進入皇陵。」


 


我抓住她的手問:「純貴人呢?她在其中嗎?」


 


秀荷遲疑一瞬:「被四皇子保下來了。」


 


意料之中。


 


看來,她與李懷絕的那些流言,不算虛假。


 


不過如今,我已經顧不上她了。


 


內務府來拿人時,撲了個空。


 


秀荷欠身答:「李太妃的頭疼病又犯了,早早喚我家主子前去看望。」


 


無法,內務府的人又轉道來了舒華宮。


 


卻被崔嬤嬤擋在外面。


 


「葉答應正在裡面為太妃娘娘施針治療,出了岔子你們擔當得起嗎?」


 


自然不能。


 


李太妃曾為先皇擋過一劍,身份尊貴,太子殿下年幼時還是在她膝下長大的。


 


饒是皇上在世,也不敢抹她面子。


 


內務府的人擦著眉頭汗,解釋:「可是上頭發話要我們一定要帶走葉答應......」


 


崔嬤嬤冷笑:「那不如讓你們上頭的人親自來跟我們太妃說說吧。」


 


11.


 


我心無旁騖地收好針。


 


李太妃放下揉頭的手,欣慰道;「還得是你,這針一施,立馬就難受了。」


 


我笑了笑。


 


「太妃娘娘這是心病,我這針這不過是為你疏通心氣,能有效還是靠你自個兒。」


 


她嘆了口氣。


 


「自從皇帝去了,我確實夜夜睡不好,隻覺得要發生什麼大事。」


 


言中之意不在後宮,而在朝廷。


 


我隻能說:「有太子在,都會無事的。」


 


她笑得意味深長。


 


「誰知道呢。」


 


冷意化作實質的風,晃動著簾幔。


 


李太妃漫不經心地端起茶:「坐吧,如今你這個身子,別出了閃失。」


 


我了然一笑,坐在了一邊。


 


李太妃在宮中多年,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我如今懷著身孕。


 


「說你膽子大,這一年了,連頭都不敢冒,整日縮在景春宮裡,連皇上的面都沒有見到。」


 


「說你膽兒小吧,卻敢做出這種不要命的事情來。」


 


若不是為了活命,這步險棋我是一步都不敢碰。


 


「是誰的?」


 


她問得直接。


 


我面色僵硬。


 


「不敢說?」李太妃放下茶杯,勾唇,「普天之下,讓你怕到不敢說的。」


 


「我好像知道是誰了。」


 


12.


 


內務府的人早離開了。


 


今日是太子的登基大喜日子。


 


他們隻好先過去忙其他事情。


 


我趁著夜色回到了景春宮。


 


秀荷遞給我早就準備好的便衣。


 


「御膳房負責每日採購的太監公公已經用了你的全部積蓄買通了,讓我們子時就過去,他會帶我們出去。」


 


我換下了一身孝衣,正要穿上便服。


 


哪知,外面有火光頻頻閃過。


 


秀荷以為是起火了,連忙出去察看。


 


我披著衣裳趴在窗邊,看到一個個帶刀羽林軍帶著肅冷的S意闖進來。


 


將這小小的景春宮圍了一層又一層。


 


此時烏雲罩頂,他們身披黑甲,站列兩排。


 


身著一襲雪白狐裘的男子緩步走在為首,握著一柄長劍。


 


這是我第一次直面看清李懷絕。


 


神清秀骨,容色皎皎。


 


可是在這張臉上我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但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人分明是......


 


李懷絕穿過遊廊,走進來時把房門也關上了。


 


我步步後退,冷聲呵斥:「殿下你這是何意?怎敢擅自闖進後宮妃子寢宮!」


 


男子單手撩起珠簾,懶懶歪頭,隨即輕笑,如春泉破冰。


 


「葉儀,你莫不是忘了,朕是皇上,這後宮,就是朕的後宮。」


 


他叫的不是葉答應,是葉儀。


 


我的名字。


 


13.


 


「我若是沒來,今晚,你是不是就不見了?」


 


誰也不曾想到,百日裡才行過大禮的新帝,堂堂一國之君,會在夜時帶兵闖進他父皇妃子的寢宮。


 


男子平和輕謾。


 


女子衣衫不整。


 


共處一室。


 


簡直罔顧宮規,藐視人倫。


 


我眉頭一蹙:「殿下,你說的話臣妾聽不懂,還請您先回避,待我穿好衣服再給你回話。」


 


他不退反進,步步緊逼,將我逼至床榻前。


 


執劍,抵著我的腹部,陰沉沉道:「想離開?」


 


「愛妃這是要帶朕的孩子去哪裡?」


 


太子,不,現在該叫皇上了。


 


話一出,我腿軟坐在床榻上,一點一點往後縮。


 


面上慌張笑道;「皇上,您說的話我聽不懂。」


 


燭光淡淡映在他臉上,看出幾分怒氣。


 


「葉儀!」


 


「你還是不肯說是吧!」


 


難道看到這位爺生氣,卻不曾想,竟是因為這件事。


 


14.


 


我被李懷絕帶回了養心殿。


 


不能出去。


 


也不許除了他以外的人進來。


 


我撫著肚子發呆。


 


不懂他此意。


 


「在想什麼?」


 


一顆剝好的葡萄送到了嘴邊。


 


我扭開頭,不肯吃。


 


男子也不生氣,擦了擦手,溫聲道:「你宮女沒有S,在景春宮待得好好的。」


 


我面色松緩。


 


那就好。


 


距離那夜已經過去了一個禮拜。


 


聽說那些冊上有名的妃子們已經入了皇陵。


 


我躲過了這一劫。


 


可是也不知,後面還有什麼危機等著的。


 


一個冰涼的東西碰在臉邊。


 


我猛然回神過來。


 


是先前丟失的镯子。


 


眼前的青年男子眉眼帶細笑,有討好之意。


 


「葉儀,這個東西你一直戴著的嗎?」


 


我愣然拿在手心,點頭。


 


這是個木镯子,工藝不算巧妙,款式也簡單得不行。


 


可能是一直戴在我手腕上,所以很光滑。


 


他將東西戴回我的手上,十分珍重的樣子。


 


「皇上,可知道宿月樓?」


 


男子的手若無其事地拂開。


 


「未曾。」


 


他答得很幹脆。


 


「那是個什麼地方?對你很重要?」


 


我低眉摸著木镯。


 


地方不重要,是裡面的人重要。


 


15.


 


我生於洛州,父親在衙門當差,母親行醫,家裡還有個弟弟。


 


日子和和美美。


 


可我五歲那年,天降大旱,民不聊生。


 


有錢的囤糧閉府,沒錢的賣女求生。


 


父親於一場暴亂中S去。


 


母親開設的醫館被踏了個平。


 


我和弟弟顛沛流離,一路跟隨流民乞討。


 


眾生皆苦,我不知道該怨誰。


 


弟弟染了瘟疫那天,我將他安置在老寺廟,然後徒步跑到了宿月樓。


 


那是洛州最大的青樓。


 


是在這亂世中唯一安然無恙之處。


 


也是唯一沒有染病的地方。


 


我求他們,賜藥。


 


宿月樓的老鸨皮笑肉不笑:「我這兒可不是施善的醫館,是賣些皮肉為生的青樓,我也更不是什麼心善地道的人啊。」


 


我一直磕頭,說願意將自己賣給宿月樓,做牛做馬都可。


 


「小姑娘,我這兒,也不是什麼人都要的。」


 


「你求錯地方了。」


 


說罷,那扇門重重闔上。


 


我不敢哭,頭也不敢抬。


 


突然,有門開的聲音。


 


頭頂響起清越的女聲。


 


「你叫什麼名字?」


 


我恍然抬頭,是宿月樓的一個侍女,漠著臉。


 


「我家姑娘說身邊缺個人手,留你進來伺候。」


 


我說自己叫葉珠。


 


她在前面領路,宿月樓很大,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地方。


 


七拐八拐後,我見到她口中說的那個姑娘。


 


穿著一襲紅裙,低眉順眼地彈奏著琵琶。


 


人美,景美。


 


就是曲子......好難聽。


 


侍女早在進來的時候說了,這位姑娘是宿月樓的花魁,名為長樂。


 


她頭也不抬,繼續擺弄著琵琶:「謝恩的話就不必說,我救你,不是聽這些的,」


 


我隻悄悄看了眼兒。


 


「姑娘愛美,當心手背上的凍瘡留疤。」


 


她停下,看向我。


 


「誰說我愛美了?我故意留著的,懂嗎?」


 


我連忙低下頭,心裡懊惱自己多嘴什麼。


 


可是沒一會兒,她又支支吾吾問。


 


「有什麼法子治好?」


 


長樂姑娘比一般女子要高點,很瘦,膚色是那種病入多年不康健的白。


 


性子有些怪,言少,喜歡獨樂。


 


聽樓裡的姑娘說,她是頭一個心甘情願待在這裡的。


 


來了後,隻是當個花瓶,站在臺上坐著,那底下都是座無虛席的。


 


說是伺候,其實我連她房間都沒有進去過。


 


長樂姑娘不喜歡有人離她近。


 


聽說先前有個喝高的客人,非要來摸摸她的臉,還沒碰上呢,那客人的手指就齊刷刷斬斷了。


 


宿月樓的老鸨是又愛她,又恨她,又不敢開罪她。


 


所有人覺得她孤傲,不可親近。


 


可我隻知道,因為她,弟弟才得救的。


 


我把自己的一生都賣給了她。


 


她瀟灑,喜歡獨坐屋檐之上,喝著冷酒,看著不知名的遠方,嘴裡哼著沒聽過的民謠。


 


她囂張,什麼身居高位的貴客,見我被欺負,說打就打,一身的好功夫,像是飛走江湖的俠女。


 


她怕冷,所以走哪兒都是裹著厚厚的狐裘,抱著個湯婆子。


 


她喜歡叫我珠兒,喝藥怕苦,喝水怕冷,不喜歡起早,每日賴在床上閉著眼道:「不起,不然你就背著我吧。」


 


因為她,我操持起了母親的醫術。


 


時而給樓裡的姑娘看病,也有了立足之地。


 


年歲越久,我的容貌也開始悄然發生改變。


 


被不懂事的客人調戲也是常有的。


 


但長樂可不同意,喜歡直接將刀刃架在那人脖子上,目光狠戾。


 


「敢打她主意,不知道她是我的人嗎?」


 


這句話,莫名聽得讓人耳朵發燙。


 


闲暇時,長樂最喜歡趴在貴妃椅上,犯懶道:「珠兒,你想過以後做什麼嗎?」


 


我說不知道。


 


她笑了笑。


 


「算了,你還小。」


 


我又反問她。


 


女人眼神滯了一下,而後若無其事的仰躺著身子,舉起那隻手,目光茫然。


 


「等我活下來再說吧。」


 


大宣二十四年,大旱已過,百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弟弟的病好後,被長樂差遣京師的舊人撫養。


 


而我在宿月樓已經待了五年。


 


九歲生辰那日,長樂難得起了個大早,出了門,還不許任何人跟著。


 


侍女姐姐笑著猜想:「估計是跟你買生辰禮去了。」


 


我嘴上不想承認,心裡是極其高興的。


 


可是等啊等,等宿月樓都打烊了。


 


老鸨帶來了一封信,一個匣子。


 


她哭得臉都花了。


 


「長樂S了。」


 


原來,她今天走的時候,就沒有想到要回來。


 


誰也不知道她是去做了什麼。


 


那封信上,隻說了句生辰快樂。


 


那個匣子裡,是一個木镯子。


 


怪不得最近她奇奇怪怪的,房間裡半夜還亮著燈,傳出鋸木的聲音。


 


老鸨說,她身中數十箭,屍首被狼群叼走了。


 


我不信。


 


跑出宿月樓。


 


洛州從不下雪,可是那晚,下得極大。


 


我看不到前方的路,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想去找長樂。


 


可是茫茫雪地,再也看不到那抹紅影。


 


風起高落,冷到骨縫都在顫抖。


 


我開始失去理智一般,每每看到一處有紅痕,就徒手扒雪。


 


不要命的扒。


 


她S了。


 


我再也找不到了。


 


16.


 


被拘養心殿後的一個月。


 


宮內人都知道了,新帝上位的第一天就寵幸了一位美人。


 


冊封於葉貴妃。


 


此等殊榮,也是從未聽聞。


 


我去探望李太妃的時候,身子已經見沉了,連禮都沒有行就被賜了座。


 


「那位把你當心肝看著,我若是苛責一點,恐怕要被他問罪的。」


 


面對她的調侃,我隻是淡笑。


 


有身孕之事被我瞞得SS的,能被皇上知道的,也隻有李太妃這邊了。


 


她好奇問:「你對皇上,是何心思?」


 


我答不上來。


 


我對他一向是敬之,懼之。


 


從來都是在別人口中知曉他是什麼樣的人。


 


可以說是對他沒有如何心思。


 


李太妃見我不語,嘆氣。


 


「我是希望,他娶到心愛的姑娘,成個家後,這一生會好過點。」


 


我不解地輕擰眉頭。


 


「娘娘,你這句話的意思是......」


 


她笑了笑。


 


「不久後你就會知道了。」


 


17.


 


秀荷說今日李懷絕出入了純貴人的寢宮。


 


我從一碗黑乎乎的安胎藥裡抬起頭。


 


差點忘記純貴人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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