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後傳來沈老夫人一聲悲鳴。

這還隻是開始，就已經受不住了嗎？

11

此事並沒有在京城裡傳揚太久。

沈卿塵上任後一連呈上幾道在邊境時截獲敵國軍情的折子，頗受聖上重視。

不過半月就連升好幾階，這升官速度，任是從前的狀元郎也比不上。

風評瞬間扭轉，人人更是上趕著巴結沈家。

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沈府就派人送來了百金。

沈清媛出乎我意料地神氣。

面露鄙夷地看著我叫人端上來的茶水：

「嫂嫂，哦不對，如今該叫你郡主了。

「怎麼離了沈家，竟隻能拿出這等陳茶爛葉招待客人？」

我品了品手裡御賜的西湖龍井，漫不經心道：

「自然是覺得你不配罷了。」

「你！」

「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沈小姐還是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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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媛氣憤地揉捏住了手裡的帕子。

自我入門，她就嬌蠻難纏，如今我自當不會給她什麼好臉色。

「哼，你也就得意這陣子罷了！一個空有名頭又嫁過人的郡主，誰敢要你？

「我兄長得了聖上賞識，如今已是正五品步軍副尉，迎了林柔入府，待她生下長子就扶正。

「蘇若妍，且看到時候你還能得意什麼！」

我毫不在意地吹了吹熱茶：

「哦，是嗎？」

「正五品，倒是要恭喜你，終於能找個男人嫁出去了。」

吉祥在一旁憋著笑，沈清媛見沒能刺激到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錯過了我兄長，你再也找不到這樣好的人了！」

「吉祥，送客。」

見沈清媛還是一如既往地蠢，我就放心多了。

沈家兄妹遺傳了沈老夫人骨子裡的貪婪愚蠢，這是不爭的事實。

那麼，沈卿塵能得到聖上賞識……這件事必有隱情！

俞安見我盯著放置百金的盤子發呆，不由開口寬慰：

「郡主，您是從一品，那廝見了你都得行禮，您不必為了這等小事煩心。」

我搖搖頭：

「俞安，你不是查不到林柔的來歷嗎？」

他握住手裡的佩劍，思索一番後驀然抬眸：

「郡主是懷疑……」

「沈家大禍將至，欲要其亡，必先讓其張狂。」

連我都想明白這樣的道理，我的皇帝舅舅不會不懂。

提拔沈卿塵，必然是為了引出其身後的人。

至於費了這麼多功夫，想必是還沒有搜羅到證據。

不知怎的，我又想起林柔那雙眼睛。

或許，幫助沈卿塵得到聖上賞識的人，是她呢？

否則，一個孤女如何能入得了沈卿塵的眼！

是了。

想通了這一層，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舅舅幫了我不少，如今，是我這個外甥女出力的時候了。」

「郡主隻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俞安必會護您周全。」

我抬起頭，猝不及防和他的視線對上。

他一臉認真，漆黑的眸子倒映出我的模樣。

我下意識別過臉去，不敢看他：「多謝。」

12

又過了一個月。

沈卿塵一升再升，被提拔為從三品包衣驍騎參領後，林柔腹中的胎兒被診出是男孩。

於是沈家大辦婚宴，宴請了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

自然，他們也給我送了請帖。

殊不知我等這份請帖已經等了許久。

「郡主，不然還是別去了吧，近來巴結沈家的人不少……」

吉祥替我梳妝的時候，一臉凝重。

「放心，我心裡有數。」

被俞安扶下馬車的時候，吸引了四周不少人的側目。

我無視了這些人的注視，遞交請帖進了沈府。

院子裡，一群人圍著林柔巴結。

沈清媛更是十分殷勤地貼在她的身邊。

我看見林柔的肚子已經高高隆起。

但她臉上洋溢著喜色，連一雙盲目都閃著炯炯有神的光芒。

我嘴角掛起一抹笑意，帶著賀禮走上前：

「恭喜啊。」

「姐姐來了。」

林柔聽出了我的聲音，朝我微微行了一禮。

「恕妾身身子笨重，禮數無法周全。」

「林柔，你如今是沈參領的夫人沒錯。

「可我是郡主，這聲姐姐你實在是叫不起，我嫌惡心。」

她沒想到我一上來就把話說得這麼難聽。

一時間，臉色變了變。

沈清媛近來攀上了戶部侍郎周家的二公子。

聽說兩家正在相看。

為此，她自然見不得沈家被我打壓：

「郡主氣性真大，在場的人誰不知道你是我的前嫂嫂。

「要我說，嫂嫂叫你一聲姐姐也沒喊錯，畢竟你是前頭那位。」

這話一出，不少人都捂嘴偷笑了起來。

畢竟沈家近來如日中天，頗得聖上器重。

跟我一個無父無母的郡主比起來，明眼人都知道幫誰。

「春日正好，猶記得池子裡的錦鯉還是我特意花重金託人從蘇杭運回來的，不知現下如何了？」

「郡主既然想看錦鯉，妾身奉陪就是了。」

林柔見我吃癟，笑得好不得意。

沈清媛在一旁冷哼：

「嫂嫂真是好脾性，郡主明知您瞧不見，又懷有身孕，卻還叫你走動，不知居心何在啊？」

「孕婦宜多走動，郡主又是貴客，豈有不相陪的道理。」

我才不管周圍的人是如何議論我的。

名聲於我，有無皆可。

看著林柔和沈清媛一唱一和的模樣，我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沈清媛自私自利，可哪怕是為了錢財或權勢，也不會對一個人這麼好。

要麼，是她也知道了林柔幫助沈卿塵的事情！

我微微挑眉：

「走吧。」

13

一路走到養著錦鯉的池子，沈清媛還在喋喋不休，和旁人細數我的「罪狀」：

「郡主千金之軀，自入府後開銷巨大，便是為了這幾條錦鯉，就花了十金！

「哎呀，若不是郡主走了，我哪有如今的新衣裳可穿？

「從前凡事都依著她，隻是，她實在是看不上我沈家……」

等時機差不多了，我才回過頭，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沈小姐怕不是魔怔了，竟敢妄議本郡主。」

她一如從前那般蠢笨，怔愣地看著我。

身旁的林柔連忙勸道：

「郡主何必打人？二小姐就是有說錯的地方，你也……啊！！」

我順手也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又算什麼東西？」

「都是死人啊，還不快把郡主拉開！」

沈清媛忽然失聲大喊。

沈家的下人們見狀連忙上前想拉開我們，場面一度陷入混亂。

「撲通」一聲，我和林柔雙雙落水。

沈卿塵聽說我來了後院，生怕我害了他兒子。

結果匆匆趕過來的時候就正好見到這一幕。

林柔不會水，在池子裡奮力掙扎。

更不必說我還死死抓著她的手往下壓！

「沈郎，我在這……咕嚕咕嚕——我在這！」

人人皆看見她朝著沈卿塵的方向招手求救。

生死攸關，她終於露出了馬腳！

我松開了林柔，任由她拼命撲騰。

隻可惜春日水寒，哪怕我會水也堅持不了多久。

失去意識之前，我瞧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俞安，朝我伸出了手。

14

等我蘇醒的時候，沈家人都已經被打入大牢。

林柔的細作身份被扒。

我的猜測和試探都是對的，她的眼睛果真能夠看見東西！

一直以來，她都利用盲女的身份待在軍中，為敵國竊取我軍機密。

隻是沈卿塵軍職較低，能接觸到的軍機不多。

於是他們假裝退敵，讓林柔隨他潛入京城。

皇上一早發覺有異, 故而特意設局。

看似給沈卿塵升職加薪，實際上是在為他磨砍頭刀。

敵國安排了細作, 難道我朝就沒有給對方安插眼線？

皇上懷疑不止林柔一個細作，她的背後應該還有一條交織復雜的關系網。

結果沒想到，查了快兩個月, 還真就她一人。

為此，皇上覺得臉上無光，立刻朝敵國發難。

不過三月就將敵國全盤拿下，以泄私憤！

當然, 這是後話。

沈氏一族滿門抄斬那天, 我沒去。

而是端端正正跪在殿內, 老實聽話地挨訓。

皇上一臉怒容，當著我的面砸光了殿內的便宜瓷器。

「以身試險，你個糊塗東西！

「朕堂堂天子，哪裡需要你幫忙！淨和你阿母學些不好的！

「滾滾滾, 想回汴州就滾回去，朕才不想看到你呢！」

我麻溜滾出了乾清宮, 剛數到三，皇帝又將我叫了回去：

「必須常回京看看, 這是聖旨！」

「臣女遵旨！」

（正文完）

前世番外

在去汴州的路上, 我又做了一場夢。

當身子可以在空中自由地來回飄蕩, 我就明白，自己大概是成了一縷魂魄。

我已經許久沒有做過夢了, 疑心這是上回預知夢的續集。

果不其然，我看見了熟悉的沈府。

到處掛滿了白布, 約莫是在祭奠我。

可為什麼周圍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下意識從自己的院子降落，然後慢慢飄了出去。

路上依舊是一個人影也沒有。

我本不想踏入音熙堂，那是林柔的住所。

可好奇心還是驅使我進了她的院子。

這裡倒是有了一抹不尋常的顏色——

到處, 是血！！！

滿地狼藉，連她最喜歡的梅花樹都被砍斷了。

再往裡走，林柔被殘忍虐殺的模樣映入我的眼眸。

她身邊還有一個搖籃。

裡面的孩子似乎剛足月，不過臉色青紫，像是被活活悶死的。

但她也不用腦子想想，成婚當晚沈卿塵就領兵出徵。

「「我」隻是我對他們提不起一點同情, 死有餘辜罷了。

離開音熙堂，我又進了沈老夫人的院子。

同樣的到處是血, 沈母死不瞑目。

就連沈卿塵, 也身首異處。

看沈母的姿勢像是要保護沈卿塵一樣，我又不免唏噓。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沈家和我是死仇, 如今我能做到不朝他們的屍體吐口水已經是很善良了。

我面無表情離開了沈母的住所。

心情沉重地往外飄。

到底，是誰替我報了仇？

是我的皇帝舅舅？

可他是明君，最多給他們來個滿門抄斬，並不會做出虐殺這種讓人詬病的舉動。

我隱隱有個猜測的人選, 但不太敢相信。

不知不覺, 我來到了停放靈堂的前廳。

遠遠地，我看到了一個手握長劍身著玄衣的男子。

湊近一看，才發現那並非玄衣，而是被鮮血染紅了衣裳。

長劍還在不斷往下滴血, 男子卻忽然跪在地上。

背影看上去難過極了。

我瞧不清他的面容，隻聽見一道苦澀的男音：

「郡主，俞安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