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渡給蝶妖修為,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她好幾日,可依舊無濟於事。


佛念滿心慈悲,不忍看蝶妖枉費數百年修為,便前往西海之邊,求無妄靈草。


他俯身蹲在蝶妖面前:「你若等我十日,我必回來救活你。」


佛珠輕叩,轉身之間,佛念已經刻在了蝶妖心中。


可十日後,佛念並不曾歸來,蝶妖已經撐到精疲力竭了。


她豁出最後的力氣,沿著佛念離開的方向尋找,心灰意冷之際,發現了渾身是血的佛念。他早已不省人事,手中卻還緊緊握著靈草。


原來,佛念與守護靈草的黑龍苦苦糾纏了好幾日,終於尋了機會偷走靈草,救了蝶妖,卻也破了戒。


「佛家不可偷盜。他被送入輪回,用十世劫難洗淨佛心……」


可佛念,真真隻是破了偷盜戒嗎?


11


輪回不是易事,須在死後十日內將丹心送到西邊盡頭,才算是歷劫完成。


從聽到馬文才的死訊到今日,恰恰第十日!


已經沒有時間了!


我當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換了兩匹快馬,直奔會稽縣內。


蝶妖用紗帽遮臉,倒也是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此時天色太早,即使馬府墳院所在之處人煙稀少,但掘墳這事還是太過張揚。加上蝶妖如今身負重傷,還要留著法力前往西邊盡頭,我們準備等到入夜之後再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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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桃!」


萬不承想,我們竟遇見了祝夫人!


我心下一緊,連忙擋在蝶妖面前,「撲通」一聲朝夫人跪下:「夫人,阿桃家鄉遭了匪寇,收到信後太過心急,才不辭而別,請夫人責罰。」


我聲勢浩大地哭喊著,妄想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可母親終歸是母親!


哪怕隻是一個身形,一個動作,她都能認出養了十餘年、日夜念了十四年的愛女。


祝夫人絲毫沒有理會我,直愣愣地朝著蝶妖走去,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揭開她的紗帽。


蝶妖慌亂地擠開眾人逃跑,一眾僕人趕忙追上去。


待我趕到時,蝶妖跌坐在巷中,紗帽墜落,抬起一張刀痕遍布的臉看著眾人,滿臉的血跡糊住了黃黑條紋,也糊住了英臺小姐的面容。


我忙撿起紗帽替她遮住:「夫人,這是我老家的姐姐,剛從匪寇刀下逃出來投奔我……」


12


我不知祝夫人是否真信了我的話,隻看見她撐住旁邊丫鬟的手定了片刻,端莊體面地離開了。


「你何苦要做到這個地步,認下這個母親不是更方便行事嗎?」我有些心疼地看著蝶妖。


「我不能讓她第二次失去女兒了。」


蝶妖攏好紗帽,開口道:「我還要請你幫個忙。」


丹心絕非俗物,是仙家修煉的根基,也靠著仙家才能保有靈氣。兩者相輔相生,若是離體片刻便會靈氣消散。


除非將其置於妖冥盒中,方可護其形態。


「那盒子你見過的。」


我心下了然,必定是那時被我丟入枯井中的盒子了。


可如今我離了馬府,又有什麼理由再進去?又如何將盒子從枯井中取出呢?


蝶妖握住我的手懇求道:「如今我法力即將消耗殆盡,確實行動受限,但此次你隻需助我進入馬府即可。」


我敲開了馬府的後門,見到了往日與我交好的灑掃姐妹,隻言離開馬府時還有些行囊落下,回來取一趟。


轉身合上木門時,我悄然望向隱在暗處的蝶妖,故意將門闩松開。


我磨磨蹭蹭地在房內兜轉著,十分擔憂蝶妖的處境。


驟然聽見後院一陣喧鬧,趕忙奪門而出。


隻見府中的婆子死死地扣住蝶妖的胳膊,要將她拉去見官。


「我看著這人偷偷從後門潛入,必定沒安好心!」


婆子呼喊著護院,一群膀大腰粗的下人陸續聞聲而來,將蝶妖扭住,動彈不得。


下一秒,婆子便要伸手去揭了蝶妖的紗帽!


「慢著!」


竟是祝夫人!


她清退了隨行的僕人,神色鎮定地開口:「這是我祝家的下人,我吩咐她與阿桃一同來馬府收拾行囊的。」


婆子聞言,恭敬地問了安,匆忙帶著那些個護院走了。


我摸不清祝夫人的心思,隻能慌亂地跪在地上,將頭伏得低低的。


她略過我走向蝶妖,低聲哽咽著開口:


「今年山上的青梅熟了,你可願嘗嘗?」


13


我不知祝夫人是何時認出來這是小姐的,也不知祝夫人到底有沒有認出來這不是小姐。


隻見蝶妖往後退了一步,將自己與祝夫人拉開距離。


「夫人,青梅年年出新芽,已與舊時不同味了。」


祝夫人頓住,思考了片刻,已是滿臉淚痕了。


她捂住心口,艱難地喘著氣,我趕忙起身扶住。


「敢問姑娘,舊時青梅滋味甚好,還能再飲一回嗎?」


蝶妖不曾再開口,隻是轉身入了馬文才的舊院,那裡已是無人居住之地,倒也沒人看守。


蝶妖取了盒子回頭時,祝夫人坐在樹下,我靜靜地跪在一旁,不敢言語。


「也罷,終究我也是欠了你們的。」她輕輕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夫人,城南莽黃村有一片青梅林,在那處,你或許能尋得舊時滋味。」


離了馬府,我追問蝶妖那話到底是何意。


她隻是告訴我,生死循環,有死必有生,舊人是否能相識,隻能看天意了。


入夜,我帶她來到了馬文才墳前,她撫摸著碑身久久不語,渾身無力地顫抖著。


捏訣施法,墳破出一條通道來,從中緩緩升出一枚發著金光的珠子來。


這便是丹心了,馬文才屍身數日不僵,便是此物護著的。


「你要走了?」我悄然出聲,「送完丹心,你還回來嗎?」


她搖搖頭:「那顆破損的明珠,是我千年修煉的根本,我活不成了。」


她又從懷間摸出先前盒子中的那些書信遞給我:「我送了佛念九世,這是最後一回,自此兩不相欠了……」


說完,蝶妖化成原形,不敢停歇地朝著西邊無盡處飛去。


而我手中的那些書信,也化成了玉鳳簪……


這世間,隻剩下我一個知曉真相的人了。


番外:第十一世


無盡的夜,無盡的西天,終究還是沒能到得了。


佛曰,一切皆是因果使然。


時間變幻,又是一場輪回……


我是蘇扶搖,東巷豆腐西施的女兒,母親年輕時是十裡八鄉的美人,與俊俏且十分貧窮的秀才父親情投意合,本是挺湊合的一對兒。


不承想,父親在我三歲時落水死了。


家裡沒有男人,我與母親的日子更加艱難。


那日母親身體不適,我替她顧攤。一個穿著像乞丐的男子從橋上滾下,像是餓急了,氣若遊絲地向我討飯。


我沒有飯,隻剩一板豆腐是要賣了貼補家用的。


可這光天化日,人不能死在攤前,既晦氣又怕被賴上。


原來,他叫沈序,是個帶發修行的小和尚,幼年時便跟著一闲遊和尚相依為命,風餐露宿、磕磕絆絆倒也長大成人了。


可前幾日,那老和尚去世了,他用了身上所有的銀錢料理好了後事。


可這天地間,也隻剩他一人了。


怕他噎住,我端了碗涼茶放在地上,可他竟伸出黑乎乎的手來抓我衣裙,我驚得跳起來踹了他一腳!


「走開啊,狗東西!」


但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許是我心地太善良,加上既有母親的美貌,又有父親的才學,不久便福報降臨。


十四年前,小姐哭喊著衝出花橋,於漫天狂風中消失在梁山伯墓前,隨即風定樹止,兩隻鳳蝶纏繞翩翩,場景歷歷在目。


「(一」榮華富貴終於輪到我了!


我盡心竭力地討好著侯爺。


侯爺要早起上朝,我便起得更早,替他穿戴洗漱;


侯爺要專心練劍,我便坐在桂花樹下,準備好點心茶水,為他鼓掌喝彩;


侯爺要處理公事,我便點燈研磨,陪他熬夜提神……


可好景不長,遠在寒山寺養病的沈二姑娘回來了,她是侯爺的青梅竹馬。


原來,我僅僅是個替身,侯爺很快便厭棄了我。


據說前幾個妾室死的死,賣的賣,沒一個好下場。


侯爺怒發衝冠為紅顏,在大街上將我打傷, 我頂著百姓們探究嘲笑的目光往回走時,是沈序給了我兩個銅板,讓我不要丟了面子, 找輛馬車回去。


我本覺得他是在羞辱我, 這點錢連塊豆腐都買不起。


可他昂著那張明媚幹淨的臉轉身離開時, 我分明看到,他黑色的褲子上,在圓滾滾的屁股處, 破了個指甲蓋大小的洞, 露出白花花的肉來……


他確實窮。


後來,我計劃逃跑, 求沈序幫幫我。可他思忖良久,看著我回答道:「我是佛門中人,七規八戒,不可犯之。」


我啐了他一口,隻覺得這話真是狼心狗肺:「我偏不信, 你這輩子什麼戒都沒破過!就算這輩子沒有,你能保證自己上輩子、上上輩子都沒有嗎?」


我承認,自己是有些惱羞成怒, 滿口胡言亂語了。


不久以後, 我得了機會去慧法寺上香,將攢下的銀錢裝在箱子中, 用衣物蓋上。


在半山腰時,趁僕人出去打水的時機, 我將馬牽到崖邊,用匕首刺了馬屁股, 脫了外衣撕爛丟在地上,又背上值錢的東西, 在山間小路的荊棘野草裡一步步蹬著, 鞋襪湿了也顧不得。


本就是窮人家出身, 我體力很好,跑得很快。


到了一處,我看見沈序伏在灌木叢邊, 眼睛亮亮地朝我揮手。


今日他倒是換掉了那條破洞的褲子, 一身粗麻勁裝,頭上扎著玄色發帶, 多了幾分少年氣。


「你還是來了!」


「我隻是想著,以後一個和尚一個尼姑,也能有個伴。」


我翻個白眼, 來不及與他鬥嘴, 便被他拉著一路向西跑, 穿過一片茫茫花海,進入了一片樹林, 來到一戶廢棄的屋子前。


「以後, 我們就住這兒了。」


沈序笑著, 眼中像是有化不開的哀愁,似是在透過我看著另外一個人,卻又轉瞬即逝。


他牽起我的手, 在掌心中放下一支玉鳳簪。


一剎那,我仿佛看到了無盡黑夜中,那隻隕落的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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