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天他告訴我明日是他生辰，要我陪他一起。

我答應了，看著他歡呼雀躍的模樣，心裡一片清明。

明日是我的生辰才對。

10

再次睜眼我卻發現自己並不在熟悉的屋中。

目光所至皆是一片刺目的純白，我拉開帷幔才驚覺這裡是哪兒。

這是師尊的屋子！

我為何出現在這兒？

「醒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抬眸看見來人時愣了一下：「師尊……」

師尊一身竹青薄衫，鴉發披散臉色蒼白，看向我的目光裡帶著說不出的愁緒和苦澀。

「微生。」

微生是我的表字，我叫宋微生，可他從不曾喚過。

他這副模樣明顯是因為修煉無情道卻動了情才被反噬。

本來沒這麼嚴重，可短短半月卻成了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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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蹙眉道：「元珩仙尊這是何意，為何要將我帶到這裡來？」

師尊心驀地一痛，將我攬入懷中忍受著無情道加倍的反噬：「微生，你該叫我師尊。」

我抗拒他的懷抱拼命掙扎著。

「你不是我師尊了，還請元珩仙尊自重。」

師尊根本不聽，施了法術讓我乖乖開口叫了一聲師尊。

「師尊。」

師尊聞言將我抱得更緊，眸光溫柔到極致：「微生，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你，微生最喜歡師尊了對不對？」

我心底一片惡寒，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自從拜師大典過後就對我不聞不問的人居然也有這副低入塵埃的模樣。

前世我為了得到他的認可，為了讓他承認我這個大弟子拼命努力修煉。

擔起身為大師兄的責任，就為了他的一句誇贊铆足了勁修行，絲毫不敢松懈。

我成為天衍宗的天驕，最優秀的弟子。

可換來的卻是被毫不留情地拋棄。

年少的孺慕之情漸漸消磨幹淨，被他認可太難，直到我死都沒有得到。

放棄後他卻再度出現在我面前擺出這副卑微的模樣。

我不覺動容，隻覺得惡心得想吐。

「惡心。」

師尊一愣，隨後將我抱緊充耳未聞。

他說：「微生會回到師尊身邊的，除了這裡你哪兒也去不了了。」

他施了法術將我鎖在床上。

我聞言瞳孔瞪大：「你以為你能困住我一輩子嗎？」

師尊隻是淡然一笑：「總要試試的，若我真的困住你，微生就永遠留下來陪師尊好嗎？」

我怒目而視：「我呸，你休想！」

師尊露出受傷的表情，他攥緊了指尖：「無礙，你遲早會知道除了我這裡，這世上再無你的容身之處。」

他這話說得決絕，我渾身一震，意識到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

這段時間師尊每天都會來看我，給我帶一些零嘴和小時候喜愛的玩具話本。

他對著那些東西侃侃而談的表情充滿了向往。

他說：「等我們結為道侶就去你說的烏棲可好？」

我震驚了：「道侶？」

他莞爾一笑：「對，等這件事過去，我便在宗門所有人的見證下與你結為道侶。」

我一時竟分不清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他分明是修的無情道！

與我結為道侶難道是想殺妻證道嗎？

我拼命抗拒：「我不願！死都不會！」

師尊眼神黯淡下來，不過他對我的拒絕已經習以為常了。

「我明日再來看你，微生乖。」

師尊走後我在房間裡快氣死了。

突然腦子裡冒出一個荒誕的想法。

難道師尊也重生了？

隻有這樣才能解釋他奇怪的行為。

那是什麼時候呢？

11

在我沉思時窗外突然翻進來個人。

我定睛一看竟是宋南鈺。

他風塵僕僕眼下一片青黑，在看到我時一顆心才落了地。

他掏出法器為我解了師尊的禁錮。

然後將我緊緊抱住，手都在發顫：「我終於找到你了，差點嚇死我了。」

我僵硬著身體被他抱著，然後猶豫著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

「你找到我了。」

滾燙的淚水落入我的脖頸，我被激得一顫，像是燙在了心底般。

宋南鈺聲音哽咽：「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我拍了拍他的背以作安撫。

「不會的，我們先離開吧。」

宋南鈺驀地抬起頭看我，認真道：「我們逃跑吧，現在宗門內都在說你與魔教勾結，你回去就會被抓起來。」

我一愣，突然明白了師尊那句除了他身邊我無處可去的話。

原來是這樣。

我堅定道：「不，我要回宗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宋南鈺定定看著我，最終道：「好，你要去，我就陪你！」

我們回了宗門，門內弟子看見我後瞬間用警惕的目光看著我。

立刻就有長老尋了過來。

他怒道：「宋殷，你與魔教勾結殘害門內弟子數名，今日我便要替那些弟子討回公道！」

來的路上我就知道了這件事。

就在我被師尊擄走的這段時間，宗門內發生了數十起條命案，金丹被挖，傷口處明顯是魔教氣息。

而我恰好無端消失了，他們懷疑是我勾結了魔教。

沒等我開口就有人替我辯解了起來。

「絕不可能是師兄！我們相信師兄！」

「對，師兄身上並無魔氣，若真是他又怎麼會來送死！」

接著便是更多人為我辯解的聲音。

我看著這些穿著雲紋白袍的內門弟子，心下驚疑。

然後就發現這些面孔都是原來的外門弟子，不過是晉升內門了罷了。

他們同仇敵愾誓要還我清白。

我示意他們停下，認真道：「既然如此便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找出真兇自證清白。」

長老思忖片刻還是同意了，不過給我下了一道追蹤印記。

這般我便逃不了了。

12

當晚我在院中練劍，院門卻被推開了。

我轉身便看見了站在那裡的蕭承澈。

他一身玄衣，腰間還墜著一枚靛青色玉佩。

我愣了愣：「你修補了它？」

蕭承澈託起玉佩，看向它時眸光無比柔和。

「是的，這是師兄給我的東西。」

然後他又抬起頭來看著我道，「師兄，你好久都沒來看過我了，以前你做什麼都會帶著我的，為何現在對我如此狠心，是生小澈的氣了嗎？」

他說完又猛地搖了搖頭，「不是的，是小澈太弱了師兄才會被搶走，一定是這樣的！」

悽美的月光入眸，閃著點點微光。

他緩緩向我走來，歡喜道，「我煉化了好多金丹，不弱了師兄。」

他似乎陷入魔障，一遍遍告訴我他現在有多厲害。

我殘忍地說：「蕭承澈，你修了魔道，殘害同門，仙門容不下你了。」

他聞言笑容一僵，隨即搖了搖頭：「那又如何？我隻要師兄便夠了，師兄入門時就說會永遠陪著我的，師兄會永遠保護我，小澈隻是做了一點錯事，師兄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我直截了當：「不，蕭承澈，你隻是在滿足你自己的私心，這一切都太晚了。」

蕭承澈慌忙打斷我：「不晚！一點也不晚，玉佩我修好了呀，不晚……師兄還沒有死，不晚不晚。」

他停留在原地迫切地想要抓住一線希望，可燈火不是光。

我與他的羈絆和回憶早在他那句「大局為重」後便夭折了。

我意識到他也重生了, 瞬間一點動容都沒有了。

他踏進了我早已備好的天羅地網中, 長老們當場便抓住了他。

蕭承澈表情未變, 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露出了釋懷的笑。

「師兄，對不起。」

我突然意識到他早就知道這是陷阱。

忍不住出聲問道：「你早就知道？」

他笑了笑, 宛如初見那般, 燦爛地笑著，拉住我的手叫著師兄跟我撒嬌。

「嗯, 我怎麼忍心讓人誣陷師兄呢，師兄是清白的啊。」

我大腦空白一瞬。

他見我不應，便祈求道：「玉佩, 能不能不要拿走, 我隻有它了。」

我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他便滿足地笑了，像是得了糖的孩子：「謝謝師兄。」

即便他會死，可他還是很高興。

13

蕭承澈被帶走了，院內重歸寂靜。

宋南鈺悄悄靠近我：「你在難過嗎？」

我僵硬的身體終於找回了一些感覺。

是宋南鈺告訴我他懷疑是蕭承澈，當時我還不信。

我是真的沒想到。

我搖了搖頭：「沒有, 隻是覺得很不真實。」

宋南鈺把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怎麼不真實？你看，你和我都是真實的。」

掌心下心髒劇烈跳動著, 宋南鈺深邃的眼眸中似乎盛放著星光。

我的心突然像是被撓了一下似的, 猛地收回手移開視線。

「我不知道。」

宋南鈺耳朵頓時耷拉了下來，把我抱在懷裡捂得嚴嚴實實的。

「師兄你不能不要我，求你了, 不然我會死的，心痛而死。」

我耳尖紅了個透。

這人不知道哪裡來的孤魂野鬼, 說的話好生不要臉。

14

我清白了，而且還成了宗門內所有弟子的偶像。

他們一傳十十傳百，個個都說我是個好師兄，一頂頂高帽扣下來。

傷口裂開，我卻咬著牙忍了下去。

「（他」經歷過這些我不想再待在宗門了，對我而言這裡有太多痛苦了。

我打算出門歷練，宋南鈺也跟我一起去了。

臨走前師尊來找了我。

我正在收拾包袱, 看見他出現後愣住了。

「元珩仙尊。」

師尊又恢復了他之前那副尊貴冷淡的模樣。

他道：「微生，前世我受無情道反噬，不是因為宋南鈺，而是你，我刻意疏遠你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我怕傷害到你, 可最終卻還是……」

這是我所沒有想到的，站在屋裡愣了好一會兒。

最終搖了搖頭道：「我不記得了，以後也不會再回來。」

師尊緊抿著唇, 眸光黯淡繼而轉為自嘲般的淺笑。

「我知道了。」

我點點頭。

辭別後我便跟宋南鈺踏上了旅程, 再聽到師尊的消息便是他的隕落。

眾人皆道他犯了大忌, 渡劫失敗無情道毀。

第一劍尊就此隕落，實在令人唏噓。

我沉默地喝完茶離去。

走到半路便被宋南鈺逮住。

他被我氣笑了：「好啊, 讓你給我買些畫紙我畫畫賺點盤纏, 你倒好，拿著銀子上茶樓吃茶去了！」

我心虛地眼神亂飄：「咳，少買點畫紙不就行了嗎？」

宋南鈺挑眉道：「行啊，差的錢你給我補。」

「咋, 咋補？」

他勾唇一笑：「你還不知道？」

我心底一涼就要溜，奈何根本掙脫不了。

他捏了捏我的腰調笑道：「修為也不見漲了，師兄再這樣下去可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