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可悲的是,這些緣由的根源隻有那一個人。


  他唯一的家人,他的……


  顧見深斂回思緒,翻來覆去地看著,看了整整一晚上。


  第二天是個好日子,晴空萬裡,奇妙的是溫度不高,沒那麼熱。


  沈清弦還以為今日會下雨,不過沒下雨也好,他剛好可以帶顧見深出去趟。


  他剛下樓,顧見深的臥室門便開了,少年走出來,似乎有些倦意。


  沈清弦道:“早。”


  顧見深看向他:“早。”


  沈清弦道:“沒睡好?”


  其實他是一宿沒睡,顧見深打起精神道:“還好。”


  沈清弦也沒再問,他看過育兒手冊,聽說這個年齡的小少年最怕父母嘮叨,他可不想當個嘮叨的“老頭子”。


  吃早飯的時候,沈清弦同他說道:“你今天沒什麼安排吧?”


  顧見深很快說道:“沒。”


  沈清弦又道:“那我們去看看你媽媽吧。”


  顧見深明顯怔了下。


  沈清弦道:“本來該後天的,不過我後天有個會,要出去趟,我們今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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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見深自是應下道:“好。”


  從小時候開始,沈清弦每月都會帶顧見深去見顧菲。


  顧菲如今的身體已經問題不大,可是卻仍舊無法醒來,醫學上沒法解釋,沈清弦自己也隻是隱約有些感覺。


  顧菲是自己不想醒來,也許在替他擋槍的時候,她已經放下了一切。


  謝韫死後,她為了生下孩子而堅強地活著,生下顧見深後,她也很樂觀,因為想要照顧好唯一的骨肉。


  可是……沈清弦承擔了她的責任,他把顧見深照顧得極好,這雖然讓顧菲松了口氣,卻也讓她松了那根緊繃著的弦。


  她也想看顧見深長大成人,可謝宏義的窮追不舍激起了她內心的絕望,那撲面而來的痛苦俘獲了她的靈魂,讓她選擇了犧牲。


  沈清弦暫時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也許她能醒來,也許她永遠都不會醒來。


  但無論如何,隻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會放棄。


  他們乘車去了山上的療養院。


  這醫院是沈清弦專門為顧菲建的,守衛森嚴,醫護人員也都是自己人。


  小時候來這裡,顧見深隻覺得好奇,可如今每來一次,他便覺得不舒服,一股難以形容的不適環繞周身。


  這山上的建築像一座“城堡”,裡面是童話中的睡美人。


  而這個美人,誰都喚不醒。


  沈清弦不行,他也不行。


  顧見深說不清自己對媽媽的感覺。


  沒上學的時候,他覺得有爸爸就足夠了,沈清弦給了他最完美的家。


  上學後,他才意識到大家最愛的是媽媽,最依賴的也是媽媽,連寫作文都是在歌頌媽媽。


  顧見深意識到母親是很重要的存在,他認真去看顧菲,想從她那兒感覺到所謂的母愛。


  但是……


  他隻能看到這個漂亮的女人,看著她禁閉著雙眼,看著她即便昏迷不醒也輕易奪走了他身邊男人的所有心神……


  意識到自己想了什麼,顧見深輕吸口氣,切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第132章 我做什麼你都會支持嗎?


  每次來看顧菲, 沈清弦都會好生給顧見深講一講她過去的事。


  一個完整的人生,母親是不可或缺的, 尤其他還很欣賞顧菲,總把她當成第二個李氏。


  他希望顧見深能感受到她對他的愛。


  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沈清弦說的這些話, 顧見深早就聽了不知多少遍,小時候聽得好奇, 甚至還會感動,可如今卻隱約有些煩躁,一股無法壓下的排斥感。


  他少見地打斷了沈清弦的話:“為什麼她還不醒來?”


  一句話把沈清弦給問住了, 沈清弦神態黯然道:“她會醒過來的。”


  她若是昏睡一輩子, 你便等她一輩子嗎!


  話到嘴邊, 顧見深卻怎樣都說不出來。


  他是最沒資格說這話的人……全天底下,他是最不該說的。


  顧見深眼睫微垂,擋住了眼中的情緒。


  沈清弦留神觀察著, 見他這樣不禁有些小緊張, 怎麼個情況?是他把“過去”重復太多遍, 惹他煩了?他也很無奈, 他和顧菲隻相處了那麼短的時間……還是說顧見深思念母親了?


  沈清弦有些拿不準, 眉眼間的鬱色更重了些。


  顧見深一抬頭便瞧見了, 他又有些懊悔, 因為惹他難過而懊惱,他低聲道:“對不起。”


  沈清弦道:“是我對不住你。”


  顧見深薄唇動了下,到底是沒再說什麼。


  他要說什麼?他又能說什麼?他的母親昏迷不醒, 他的父親隻會比他還痛苦。


  畢竟他對她沒有絲毫記憶,而他和她卻滿滿都是回憶。


  顧見深心揪成了一團,可是卻強壓了下去,不露絲毫。


  沈清弦例行給顧菲做了檢查,又看了看最近的身體報告,稍微改進了一些地方,這才和顧見深一起離開。


  路上顧見深道:“你好像什麼都會。”


  讓人聞風喪膽的賀興當家,精通各種武器,身手了得,而且還學富五車,於書畫也有極大的造詣,更誇張的話他還精通醫學。


  沈清弦笑了下:“你想學什麼我都可以教你。”


  顧見深轉頭看他:“槍械也能學嗎?”


  沈清弦眉峰微揚。


  顧見深又垂下眼眸:“我……”他本想說自己隻是隨口說說,沒成想沈清弦竟說道,“可以。”


  顧見深猛地抬頭看他。


  沈清弦對他笑了下:“不過這沒什麼好學的,你肯定一碰就會。”


  顧見深目露疑惑:“為什麼?”


  沈清弦對他眨了眼睛:“虎父無犬子。”


  說了這話沈清弦暗自爽了一把,佔便宜的感覺真有趣!


  顧見深嘴角勉強揚了下,沒多說什麼。


  沈清弦還以為他在緊張,拍拍他肩道:“走了,老宅有射擊場,我帶你去玩玩。”


  其實以沈清弦如今這身份,想徹底洗白是不可能了,身為他的“獨子”,唯一的繼承人,應該自幼便進行這方面的培養。


  不過沈清弦不急,主要是顧見深太特殊了,他的體質絕對很好,隻要靈魂與肉胎融合,那自然而然便有異於常人的敏捷和力量。


  等徹底長大再系統訓練一下便行,沒必要從小開始折騰。


  當然現在顧見深對槍械表現出興趣,沈清弦也樂得帶他去玩玩。


  凡世研究的這些武器很有趣,以另一種方式碰撞出巨大的力量,值得學習。


  回到老宅,沈清弦帶顧見深去了地下的射擊場。


  一走進去顧見深便怔住了,上面的莊園已經夠大,而下面竟另有洞天!


  如此龐大的一個基地就在他的腳下,他竟然從不知曉。


  沈清弦下來,一群人向他躬身行禮。


  顧見深跟在他身後,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賀興真正的掌權人,讓人膽寒的地下首領,握著無數人性命、踩著滿地鮮血的年輕教父。


  不知為什麼,顧見深看著這樣的他,隻覺得心裡火燎燎的,一股熱氣四處亂撞,不知該奔向何處。


  沈清弦招呼他道:“來,我教你。”


  他走在前頭,顧見深便跟了上去。


  說是教,其實兒戲得很,沈清弦走到跟前,抬手拿起一把手槍,砰地一聲,正中紅心。


  他轉頭笑道:“看,很簡單。”


  顧見深完全看呆了,子彈出膛的瞬間,他好像變成了那遠處的靶子,而他的心髒就是那紅心,沈清弦回頭對他笑時,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髒被徹底貫穿。


  沈清弦還以為他被嚇住了,他示意他:“你來試試。”


  顧見深好半晌才回神:“好。”


  他走過去,眼睛盯著手槍,腦袋裡卻全是亂七八糟。


  沈清弦道:“怎麼?”


  顧見深拿起了手槍,他薄唇微抿:“沒事。”


  沈清弦也沒多說什麼,隻鼓勵他道:“試過第一次,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顧見深應道:“好。”


  他抬起手,扣住扳機,眼睛盯著遠處的紅心,腦子裡卻全是剛才的畫面。


  ——修長的男性身體、漂亮的側顏、幹淨的後頸還有那被吹起又輕緩落下的柔軟黑發。


  怎會有這樣好看的人,而這人又怎會是他的……


  顧見深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視線已如獵豹般鋒銳,他開槍,子彈出趟,正中靶心。


  旁邊的人都被震住了,一個個像見了鬼一樣。


  沈清弦卻笑得很開心,他問他:“是不是很簡單?”


  顧見深怔了下。


  沈清弦道:“我早說了,虎父無犬子。”


  見他笑得這樣明媚,顧見深也忘了他說的話,隻跟著笑道:“挺有趣的。”


  沈清弦又道:“走,再帶你試試移動靶。”


  別人苦練無數年都無法達到的成績,顧見深抬手便可以了,這說出去要嚇死人,但在沈清弦這裡卻是理所當然。


  再怎麼封印記憶,萬萬年的經驗是刻入靈魂的。


  射擊而已,比那些繁瑣復雜要求極刁鑽的禁術輕松太多了。


  兩人玩得還挺開心,出去時整個基地的人都用見鬼一樣的眼神看著這父子二人。


  這當爹的心夠大,這當兒子的……十三歲啊!十三歲就這樣……豈不是比當年的沈清弦還牛逼?


  可怕可怕,滿基地精英都覺得這世界太玄幻!


  沈清弦對顧見深說:“我同他們說了,你以後沒事可以去玩玩。”


  顧見深應道:“好。”


  沈清弦道:“那裡面還有些其他東西,你感興趣都可以隨便學學。”


  顧見深嘴角揚了下:“嗯。”


  沈清弦想了下又道:“不過你別勉強自己,想學就學,不想學也沒事。”


  顧見深問他:“我以後……”


  不等他說完,沈清弦竟已經接了話:“你不要顧忌我,你以後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我隻願你能行心之所願,找到真正的快樂。”


  這話讓顧見深心中熱流湧動,他看向沈清弦,忍不住開口:“我做什麼你都會支持我嗎?”


  沈清弦回答得很快:“當然。”


  顧見深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可聽到他這麼說,他卻並沒覺得真正快樂,大概是因為他想做的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被支持的吧。


  畢業考的成績出來了,顧見深的成績單上是毫無疑問的全科滿分。


  沈清弦雖然早就想到,可切實看著還是很開心,還忍不住誇道:“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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